一把冰綻圍子玫瑰椅,四角騰起,從矩形紫檀桌那邊繞了個圈,最後放在小女人身邊時,椅柄緊緊挨挨的同她的椅扶手靠在一起,兩張椅子乍看起來,像是牽手似的。
顧二白臉色微微變了變,隱在袖袍下的小手微微探向椅子底,默不作聲的朝老夫人那裡挪了挪。
老夫人,“……”
於是,顧亦清坐下的時候,椅子又微不可察的再次移了一個度,再次與小女人的柄扶手相接,兩樽黃花梨木靠在一起,畫面看起來十分和諧。
然而更和諧的是,桌子下的兩雙腿。
顧二白的腿呈規規矩矩的方正九十度彎折,乖乖小學生的坐姿,明顯是她內心很緊張時所呈現的狀態。
而男人的姿態卻顯得慵懶散漫很多,逆天的長腿毫不避諱、毫不羞恥的放在她的腿上,將小女人的雙腿全全攏在了身下,無聲的昭示着霸道的保護欲和佔有慾,當然也可以理解爲腿長的優勢,或者腿長沒辦法。
顧二白知道,他就是故意的。
林妍和楚唯鈺猜測,這小兩口昨天下午肯定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小九九,所以一個白臉一個黑臉的,便也裝作沒看到。
皇家夫婦再次十分恩愛和諧的統一吃着御品豆腐,面上的笑容也很合宜。
老夫人坐在一旁,雖然覺得……有點擠。
但這是幸福的擠,她內心一點都不介意,反而對兒子、兒媳婦這種小打小鬧的甜蜜感情,有種羨慕不來的安心。
易得無價寶,難換有情人。
男人一坐過來,身上那種本來就不容人忽視的強大存在感,就愈發鮮明瞭。
一舉一動都牽繞着人的心,更嚴重的,以至於似乎他每一幀呼吸都近在耳際。
顧二白微微垂下眸,手攥的緊緊的,待感受到腿上的溫度時,艱難地嚥了口口水,剛想將腿再往後伸伸,顧亦清朝她轉過了臉。
男人的錦袍與她的垂帶相依偎,明明兩人之間還有些距離,偏偏卻壓得顧二白喘不過來氣。
“腳還冷嗎?”
顧亦清開嗓,一股淡淡的草藥香味伴着氣流卷席入鼻尖,那暖陽驅散泠寒般如沐春風的眉眼,隱隱噙着清雅笑容的脣角、曖昧低醇的語道,還有那雙幽邃蘊滿了眷戀愛意的雙眸,都在灼灼的注視着她,滾燙燒人。
她覺得自己越來越難了,或許下一秒就會破功。
“還、還好。”
顧亦清看了一圈她的小臉,不僅氣色姣好還愈發的明媚動人了,滿意的捲起窄袖,抻手拿過筷箸、調羹、紫砂碟,爲她夾些菜品。
“辣子雞、鰉魚、虎皮花生、佛手金卷……”
林妍看着場主一樣樣有目的尋菜,默讀着,暗暗朝楚唯鈺挑眉,都是小白妹妹愛吃的。
小白妹妹看着也不是光吃不胖的人,哪能經得住場主這樣的餵食法啊?
養豬呢?
可是女生面前,如果放的全都是自己喜歡吃的,還是自己喜歡的人親手夾的,這要如何拒絕?
不一會兒,顧亦清便輕車熟路的夾了滿滿一碟,老夫人看着裡面的菜品都是他特意交代後廚做的,不禁笑的合不攏嘴。
恩恩愛愛好啊,早日抱個大胖孫子。
顧二白的眼珠子在轉,心在跳,捏着黃花梨扶手也越焐越熱。
清叔……什麼時候把她的口味摸得熟門熟路了?是不是想把她吃死。
她現在幾乎要用盡全身的力氣來僞裝,才能微微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和表情,更別提對他冷臉,讓她面無表情都已經是難上加難了。
“小白。”
顧亦清夾好之後,將滿滿落落的紫砂碟抻回,輕喚了她一聲,晴朗的眉眼間示意她將面前的杯盞拿開,他放下碟子。
顧二白回過神,艱難的嚥了口口水,緊抿着脣,目光盯着一碟清湯。
裝作什麼都沒聽見,什麼都沒看着,面無表情,一動不動。
林妍在對面驚的眼珠子瞪得老大,譴責的目光無聲的控訴着顧二白,瞧把她給慣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都不願意了。
男人倒是絲毫不介意,見她呆呆的坐在那裡,眼底竟浮出了幾絲濃郁的寵溺,彷彿她是個廢人,他都樂意。
顧亦清放下手中的筷箸,隻手拿着碟子,隻手爲她清理面前紛雜的餐具。
身後的一衆丫鬟小廝們幹看着,也沒一個人敢上前主動服侍的,畢竟,場主和夫人到底是在……花式秀恩愛還是賭氣,誰也不知道。
“看看人家這覺悟。”
林妍看着男人細心耐心的服務,不由的喟嘆了聲,滿眼失望的看了一眼楚唯鈺,她還猶記自己上次生病了不願喝藥,某皇是怎麼跟下人們說的,不喝完就不許用膳,是不是人你說這皇帝?
楚唯鈺餘光掠過她哀怨的臉蛋,一個福壽饃饃直接堵住了她的嘴。
林妍,“……”
顧亦清將她面前的餐具推過去,把紫砂碟放下後,見她還是正襟危坐一動不動,俊眉徐徐微挑,嗓音不覺又柔了幾個度,“不合胃口?都是你喜歡吃的。”
面前,芳香四溢的味道飄入鼻間,色香味俱是上乘,光是看着都令人垂涎三尺,顧二白的饞蟲一下子就被勾出來了,但是……她要忍。
堅決不能爲五斗米改變志向。
“我不想吃。”
堅定的說着,某個小女人的口水就掉下來了。
“噗嗤——”
林妍再也忍不住了,眼淚都快笑出來了。
小白妹妹這是嘴上說着不要、身體卻賊特麼誠實的典範啊,就問她丟人不?丟人丟到姥姥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