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邊義雄坐上出租汽車後,渾濁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回到特高課後,他去見了林少佐。
林少佐見到渡邊義雄後,問:“怎麼樣,有收穫嗎?”
渡邊義雄接到胡孝民的邀請後,也向他彙報了。兩人分析,胡孝民請他吃飯,確實可以一去,正好藉機試探胡孝民對日本人的態度。
虹口日本憲兵隊雖在特工總部放了一個憲兵分隊,可特工總部的組織機構越來越大,人員越來越多,憲兵隊也需要拉攏一下中國人。
胡孝民在特工總部,能力絕對不算出衆。就算在情報處,比他能力強的也大有人在。爲什麼胡孝民能得到趙仕君的青睞?除了因爲胡孝民擅長對趙仕君溜鬚拍馬外,還因爲他對趙仕君忠誠。
林少佐希望,胡孝民也能對憲兵隊忠誠。渡邊義雄去吃飯,就是爲了拉攏胡孝民,讓他看到憲兵隊對他的重視。
渡邊義雄得意地說道:“胡孝民很高興,得知我要回請他時,顯得很興奮。另外,我還有個意外的收穫。”
林少佐問:“什麼意外收穫?”
渡邊義雄緩緩地說:“我發現,胡孝民家的傭人劉媽,不是個普通人。”
林少佐詫異地問:“什麼意思?”
渡邊義雄篤定地說:“我還不能肯定,但是,她有聲音與那個舉報電話的女人有幾分相似。她在說到‘陳醋’時,與‘陳佐成’的‘陳’很接近。”
林少佐眼睛眯成一條縫,目光閃過一絲寒光:“哦,這個劉媽是什麼人?”
渡邊義雄說道:“她原來是顧慧英家的傭人。”
林少佐冷聲說道:“馬上調查這個劉媽!”
“嗨!”
渡邊義雄此時的酒已經全醒了,沉聲應道。
林少佐叮囑道:“這件事,暫時不要告訴胡孝民,等有結果再說。”
渡邊義雄詫異地問:“你懷疑胡孝民?”
林少佐搖了搖頭:“不,我是擔心他會打草驚蛇。”
胡孝民如果有問題,又怎麼會邀請渡邊義雄去吃飯,還讓劉媽與渡邊義雄交談呢?再說了,如果劉媽真是那個告密者,或許能成爲他們的朋友。
第二天,渡邊義雄拿着一份劉媽的檔案,到了林少佐的辦公室。
渡邊義雄說道:“劉媽是兩年前到顧家的,她有個兒子在蘇州鄉下。檔案上說,劉媽沒有上過學,可看她的談吐,應該是受過教育的。”
一個人身上,只要有一個疑點,她所有的一切,都會被推翻。
林少佐眼珠一轉,陰笑着說:“把她兒子帶到特高課來。”
對一個母親最大的威脅,就是她的子女了。劉媽將兒子藏在蘇州鄉下,就是想沒有牽掛。從這一點上看,也能看出,劉媽到顧家當傭人是別有用心的。
原來她的目標,很有可能是顧慧英。現在,一定轉移到胡孝民身上了。
胡孝民並沒想到,請渡邊義雄吃頓飯,會吃出這麼大的風波。
幾天之後,他接到馮五的報告,劉媽早上去買菜時,被一輛汽車接走。他是人力車,沒能跟上。但是,馮五記住了車牌。
胡孝民聽到車牌時,心裡猛然一驚,這是虹口日本憲兵隊特高課的汽車。
顯然,渡邊義雄認出了劉媽的聲音。
這個小鬼子,一點風聲也不露。
這件事,得告訴顧慧英才行。劉媽如果供認,她應該會被牽連。搞不好,她的中統身份會暴露。
顧慧英的中統身份暴露後,或許不會致命,但對她以後工作,一定極爲不利。胡孝民迅速回到情報處,又給情報二科打電話,通知顧慧英來辦公室談事。
顧慧英很快到了胡孝民的辦公室:“什麼事?”
胡孝民從保險箱裡拿出幾份文件遞給顧慧英,正色地說:“這裡有幾份文件,你必須籤一下。”
顧慧英不以爲然地說:“什麼文件?”
當她打開文件時,馬上被上面的文件驚呆了。文件裡的第一行字寫着:中統特務顧慧英打入特工總部案。
顧慧英很快恢復平靜,合上文件後,臉上冷似冰霜:“你這是什麼意思?”
胡孝民淡淡地說道:“把後面的文件看完。”
後面的文件,是顧慧英答應與胡孝民合作,利用她在中統的身份,替特工總部做事,成爲雙面間諜。
顧慧英知道胡孝民察覺到了她的身份,可這種事沒有十足的證據,胡孝民奈何不了她:“我又不是中統的人,怎麼做你的雙面間諜?”
胡孝民拿起桌上的煙,抽出一支後,隨口說道:“今天早上,劉媽被特高課帶走了。”
在家裡的書房,他一般不抽菸,特別是顧慧英在的時候,他基本不抽菸。但這是他的辦公室,又是特殊情況,他想抽根菸。
顧慧英手一顫,很快恢復了平靜:“特高課找劉媽幹什麼?”
胡孝民鄭重其事地說:“所以我才讓你籤這些文件,文件的日期是半年前,不管劉媽出什麼問題,你都不會有問題。”
顧慧英沒再猶豫,拿起桌上的筆,在每份文件的最後,都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好吧。”
胡孝民等顧慧英簽好文件後,拿過來仔細看了一遍,問:“你知道劉媽多少事?”
顧慧英輕聲說:“她只是我的交通員。”
既然窗戶紙已經捅破,就沒必要遮遮掩掩。
胡孝民問:“她知道陳佐成的事嗎?”
顧慧英一驚:“壞了,我跟她提過一句。”
胡孝民說出“陳佐成”時,她就知道劉媽爲何會被特高課帶走了。胡孝民可能早就懷疑劉媽,這才讓渡邊義雄到家裡吃飯。還跟她說起香蓮的事,又讓劉媽給渡邊義雄介紹菜餚。
這是多少明顯的事情啊,可惜自己卻沒看出來。
胡孝民點了點頭:“這就對了,渡邊義雄曾經說過,有一個女的給他打了電話,告訴他陳佐成是共產黨。劉媽也真是厲害,竟然能推測出陳佐成是共產黨。我只是很奇怪,她爲什麼不告訴你,卻要向憲兵隊報告呢?”
顧慧英輕聲說:“她可能察覺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