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八章,回來(十八)

再一次從自己家門口送南平王府的老侯爺和胖倌小王爺臨去時,撐不住的譚世林拱手道:“明兒我去京裡鋪子裡送貨,容我去王府裡求見吧,實實地是當不起老侯爺和小王爺這樣日日奔波。”

匠人的硬骨頭也融化在胖倌的橫勁兒中,老侯爺聽過後是滿面笑容,呵呵笑道:“先生此舉大好,老夫嘛,也可以有個空兒會會老友,坐一坐茶館去。”然後再確認一下道:“先生後面畫的十個鼻菸壺,可是我都訂下來了。”權當買給胖倌兒當樣版。

譚世林感激地躬身道:“多謝老侯爺多多照顧,”再看看一旁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小王爺,實在是有趣,那胖腦袋讓人一看就想伸出手去摸幾把纔是。

“以後逢單日,小人王府裡求見。”譚世林覺得世家子要都是這樣,也可以上門去走動。小王爺學了這二十多天,當然是畫意兒呆板,可是那山水小了不少,雖然不中看,卻可以在鼻菸壺裡畫一個完整的出來。這也是他日日苦畫的緣故。

滿意而去的老侯爺在回去的路上覺得自己好比三顧茅廬的什麼人呢?看一眼身邊坐着的胖孫子,孫子好似莽張飛,天生一股子橫勁兒,用兒子朱宣的話來說,打也不怕了,那自己就當個劉備吧,老侯爺剛自得地哼上幾句戲曲兒,突然失笑,那譚鼻菸兒,他能當得起諸葛亮嗎?不是爲是孫子,誰會這樣來禮下於一個匠人。

回到王府裡,先攜着胖倌兒到太夫人房裡,老夫妻近年裡時時相伴,是住在一起,進房裡來,中氣依然是十足的老侯爺先喊一聲:“我們爺倆回來了,有什麼吃的沒有?”至少胖倌是進門就要吃的人。

太夫人讓人送上點心來,胖倌是坐在祖母身邊開始吃得香甜。方氏愛胖倌兒,最愛看的是胖倌吃東西,嘴巴里一下子塞那麼多,一會兒一盤子點心就下去了,又能吃肉,一家子坐一起吃飯,上來一盤子蹄膀,胖倌兒自己可以吃一半。

也要有好胃口才能消化得動,吃下去直往身上長肉,朱明教訓自己的兒子就是:“學東西要象胖倌一樣,有那樣的勁頭兒,什麼都能學得會。”方氏教訓自己的斌哥兒,就是:“看你吃飯這麼少,又不是個姑娘家,看看胖倌兒,那才叫吃飯。”而且胖倌兒最討人喜歡的就是這些天都不在家中,沒有人因爲胖倌而哭。

正想到這裡,老侯爺對太夫人道:“夫人以後可以放心,那匠人以後到家裡來,不用我們爺孫倆個再天天跑去。”

方氏聽着心一驚,看看申氏也是有些驚心,胖倌兒在家,孩子們在遭殃,每每被胖倌打過又記不住,第二天繼續跑去找胖倌。只有太夫人是高興的:“這倒象話,幾十里路天天起個大早往他那裡去,我不心疼孫子,我只心疼你這樣的年紀每天跑,幸虧是天漸暖和,要是冬天寒霜雪凍的,這可怎麼好。”

這房裡說過話吃過晚飯,胖倌就回父母親房裡去學畫畫,也是天天不斷,畫出興趣來,老侯爺看着胖倌兒出去,對太夫人心有遺憾:“在這房裡就不能學,兒子也有年紀了,也只要胖倌兒在身邊呆着。”

太夫人打趣一句道:“他是要盯着,不是有年紀了。”朱宣一半心思是盯着,一半心思是胖倌兒在身邊呆的久,熱乎乎分開只是不習慣,不得不和父親搶一下。

夜晚纔回房裡的南平王如平時一樣踏月而歸,就着夜色看府裡一面對身後的朱壽道:“雪化得差不多,雪底下爛草爛樹根子讓人收拾了去,王妃愛乾淨,讓她看到這樣爛糟污,又要不喜歡。”就是黑暗中也可以感覺到那爛草葉一團不中看。

朱壽答應着跟着王爺在院門外止步,看着他進去又候上一會兒這才轉身回去。朱宣步進院內,先去兒子胖倌的房裡。

進到房裡看到兒子又在作畫,南平王就是微笑,胖兒子對什麼有興趣,只服有能耐的人,由不明白不服氣小小的內畫鼻菸壺裡怎麼能有一筆小而好的字,或是一幅好山水,這不服氣現在轉變成整天埋頭作畫不提。

旁邊請的丹青師傅是朱宣帳下的幕僚,朱宣幕僚衆多,會吟詩會作畫會淘弄古玩雕刻玉的都有,唯獨內畫鼻菸壺的能人他沒有,想到此,南平王更是微笑,對行禮的丹青師傅示意起身,走到兒子身後,看他今天晚上聚精會神畫的是一幅貓,哦,這是妙姐兒養的貓。

母親是貓倌,兒子來畫貓,朱宣含笑對頭也不擡的胖兒子道:“這貓沒有神氣,”可憐這孩子才學這幾天,能畫一隻呆板的貓出來也不錯。一向用功的時候,不管來誰,胖倌都不擡頭也不起身來,只是自己執筆對父親道:“明天你再來看,”然後這才擡頭:“明天我或許不畫貓。”除去山水是每天必畫的以外,胖倌兒畫別的是隨心而至,想到什麼就畫什麼。

朱宣在後面負手看一會兒就悄悄走開,再站在兒子身後,兒子也不會多一句話,他在忙呢就是這樣。

看到朱宣從通往胖倌的那個房裡走過來,榻上的妙姐兒依然是歪着:“表哥又去打擾了,兒子不會多給你一句話。”母親去尚且不理,何況是父親。夫妻兩個人此時爲胖倌再爭一句風。

銀文打水來請王爺淨手沐面,再送上茶就是沈王妃自己接過呈上來,丫頭們都退下去,朱宣突然想起來對妙姐兒道:“你那位淘氣親家,今天又有許多話傳到我耳朵裡。”

鋪陳玉堂富貴錦墊的榻上,妙姐兒只是微微笑:“表哥幾時變得,只與親家母計較。”朱宣聽聽這句話更不中聽,對着妙姐兒道:“哦,我一向愛與她計較你倒不知道。”

此次姚夫人說話越發的不中聽,朱宣學給妙姐兒聽:“她雖然高興於這門親事,也不能這麼說話,對着人說,她早就知道這親事能成。”

房裡一片溫馨融融,妙姐兒看着朱宣拉長的臉,覺得表哥與陶秀珠一樣的孩子氣。對坐着的朱宣只是納悶:“我倒覺得被她算計了。”先時世子初長成,年年京裡的閒話就是姚夫人放出來,南平王府挑,南平王府的親事人人都要候着,獨我們家不候着。

姚雪慧也是年年有人提親,總是不成,朱宣回想往事,對妙姐兒道:“我心思沒有放在他們家,現在想想,年年提親年年不成,分明就是埋伏上了。”候着我兒子呢。偏放出來許多的謠言,一句兒也不鬆。

“她能算計你?”妙姐兒撇一撇小嘴兒:“論理應該向着表哥,表哥說什麼就是什麼,可是說姚夫人算計表哥,這話有誰信?”妙姐兒當然心裡清楚,雪慧一直在等朱睿,要是現代也就直接表白,可是古代只在家裡等媒人上門,就上門還要推就一番纔有身份,沒有推就也是兩位母親好的緣故,彼此心裡明白。

朱宣將信將疑的:“我還是覺得被她算計了,算計這些年,總不是從雪慧生下來就埋伏上了吧?”

“表哥省省心吧,”妙姐兒一記白眼過來:“越說越不象。”朱宣哈哈大笑聲中,伸長手臂在妙姐兒面頰上擰一記:“我是誇她埋伏的好,算計的好,世子上戰場上沒有計策了,倒可以請請這位有心的岳母。”

妙姐兒推開朱宣的手,用手揉着自己被捏得微痛的面頰,對朱宣瞪圓眼睛道:“又弄痛我了,”然後決定自得一下:“我生的好兒子,纔有人早早打埋伏呢。”

“胖倌兒正在畫貓呢,你這眼睛瞪得圓溜溜,”朱宣不滿意妙姐兒在生兒子這樣事情上自得:“這兒子也有我的份,是你一個人生出來的不成。”

早就梳洗過只是晚妝的妙姐兒站起來走到朱宣身邊來擠着坐下,笑眯眯問他:“表哥同你算算帳,我懷睿兒的時候,你說如果不好了,對我動家法,這家法應該誰同誰在動?”

朱宣想一想道:“表哥好着呢,你同我動什麼家法?”一身象牙色寢衣的妙姐兒剛挑高秀眉問一句:“是嗎?”頭上就被朱宣拍兩下,皺眉不滿的南平王用手揪一下妻子的髮髻,揪得她格格笑一聲用雙手護住,才道:“這是什麼,不是喜歡鬆散頭髮睡。”幾時弄個睡妝出來。

先不同朱宣理論的妙姐兒好笑地看着朱宣不滿:“我老了,當然不能象年青時那樣散着頭髮在房裡坐着,當然是收拾整齊候着表哥回來。”然後重新瞪眼睛:“不高興的是我纔是,昨兒你去宮裡,遇到哪些夫人們?”都是去看太后病的夫人們。

朱宣恍然大悟,勾起手指在妙姐兒面頰輕敲着:“你生的好女兒,又是端慧來搬弄的,讓人喊過來老子要訓她。”

“你就說有沒有吧,”妙姐兒用手扳着朱宣的臉看他裝不高興:“好好的黑天半夜訓孩子,表哥你最應該挨訓。”

朱宣繼續用手揪妙姐兒頭上的髮髻,揪得歪斜了自己看着樂:“表哥聽訓,不是聽你說了這一會兒,你還要怎樣,”雙臂環抱住妙姐兒,柔聲低語:“你還要怎樣。。。。。。”

第二天一早,方氏起來先吩咐自己的兒子斌哥兒:“今天就在房裡不要亂跑,”斌哥兒比胖倌小一些,也正是亂跑着玩的時候,聽到母親這樣交待就噘嘴:“胖倌今天在家,去找胖倌。”

這正是方氏擔心纔要交待的,就變着臉色訓斥兒子:“不許去,又弄到哭纔回來。”再交待跟斌哥兒的人:“我再聽到哥兒哭,就找你們。”

委委屈屈的斌哥兒和兩個弟弟文哥兒學哥兒在院子裡玩花弄草,可是還沒到花開的時候,只有草葉罷了。

文哥兒和學哥兒都是出主意:“找胖倌去,胖倌兒會畫畫呢。”這兩個就跑走了,斌哥兒不能去,站在院子門口就開始跺腳哭,雖然先天不足,哭起來是撕心裂肺的。

孟姨娘走出來心疼得不行,這是朱明的長子,孟姨娘格外地喜歡斌哥兒,忙問跟的人:“哥兒這是怎麼了?”聽說是不能出去玩,孟姨娘也嘆一口氣,二夫人帶孩子是嬌了些,也難怪她成親幾年纔有一個兒子,難免嬌慣,可是孟姨娘不知道應不應該去對朱明說,其實做長輩的,猶其是上年紀的人,更喜歡胖倌那種精力充沛的小孩子,吃什麼都香,一頓一大碗,看着結實如一根鐵柱子。

問一下方氏去太夫人房裡了,孟姨娘安慰過斌哥兒也往太夫人房裡去,想想朱明的孩子還是應該太夫人帶纔是,沒有帶過孩子的人哪裡帶的好。

今天更是天晴朗,雪也化得七七八八,日頭暖融融照在人身上很是舒服。孟姨娘從王妃院外經過時,往裡面看一眼,可以看到文哥兒和武哥兒正走出來,手裡各拿着一個胖倌不玩的木頭玩偶,爭着告訴孟姨娘:“胖倌兒學東西呢,不理我們。”

院外走來朱宣,孟姨娘趕快行禮避到一旁,文哥兒和武哥兒再一起告訴大伯:“胖倌兒在畫畫,沒有時間同我們玩。”

“是嗎?”朱宣看着兩個侄子,呵呵笑上一聲,今年進京,孟姨娘也覺得王爺是個大變樣,以前哪有這麼親切隨和,倒是世子朱睿穩重起來。

朱宣對兩個侄子道:“等胖倌兒畫完了,就和你們玩,只是你們再不要讓他,他動手你們也動手纔是。”

“打不過他,”文哥兒和武哥兒爭着告訴大伯:“胖倌兒愛弄疼人。”朱宣看着兩個侄子走開,這才往院子裡來,南平王還是要來看一看心裡才舒服。

胖倌的房裡,譚世林看到王爺進來,趕快迎出房去跪下來行禮而且慚愧:“請王爺恕罪,小人先前也是不知道小王爺是這樣好。”

“沒什麼,你起來吧,”朱宣讓譚世林起來,依然是原來那句話:“他不過是一時間興趣罷了,有勞先生辛苦幾天。”這才走進來看胖倌,一隻手裡握着一個鼻菸壺,一隻手裡是握着毫筆,面前一堆畫碟子,正畫得專注。

把手下這幾筆畫好,纔對着父親咧開小嘴兒一笑,嘴裡半顆正在扎的牙露出來半截。譚世林聽着王爺誇自己兒子:“畫的好,這個幾時畫成,爲父先訂下來。”譚世林是打聽過南平王雜學雜項樣樣來得,在胖倌兒小王爺房裡剛纔看到過一幅王爺的畫,也覺得不錯。

此時聽着王爺完全是在謬讚兒子,小王爺這才幾天能畫得王爺也誇?胖倌卻是樂顛顛回答父親:“父親要等着了,手上這一個是祖母訂下來,下一個是祖父訂下來,父親排在後面,然後是哥哥和姐姐的。”

譚匠人來到王府裡,就看到這樣的秘聞,小王爺畫一個囫圇一般的鼻菸壺,生意眼看着比自己還要火爆,不知道王府裡這些人是什麼眼光,難道古玩見的少,爭着搶着來訂小王爺畫的鼻菸壺,死板板的全無一絲兒流動,偏是人在後面搶,現在王爺也來了。

朱宣是別有用心,胖兒子的小心思可以把握到七七八八了,就象寫字一樣,人人都誇“好”,胖倌兒的斗方兒福字親戚們家家貼得到處是,再借故兒請老侯爺和太夫人去看,準是高興的就好說事情。

剛進京裡那幾天,胖倌兒天天都樂,一直樂得沒興趣爲止,字就丟下來不寫。爲了內畫鼻菸壺這才重新撿起來,一天不過是寫上兩張罷了,所以南平王要大讚特贊,打算把兒子誇得沒興趣畫爲止,小王爺學手藝,老子真的是覺得有些丟人,一直就忍着。

跟着祖父去街上逛過的胖倌兒是一絲不苟,對父親歪着胖腦袋道:“訂我的,跟訂外面的一樣,丟下錢來才行。”打開手旁一個烏木鑲螺鈿雙螭紋的小盒子給父親看:“都給過的。”

裡面七、八張銀票,五十兩的也有,一百兩的也有,胖倌兒告訴父親:“姐夫也給了。”齊文昊當然也要訂一下才能見端慧郡主。

朱宣微笑看着胖兒子得意,老子人都快丟光了,胖兒子在家裡開始擺鋪子做生意,南平王不能不湊這個趣,袖子裡取出來銀票給兒子,卻是面額不小,張張五百兩,索性丟下來兩張放進胖倌兒的烏木小盒子裡,看得身後站着的譚世林瞪大眼睛要暈不暈的樣子,這位小王爺要是做生意,哪裡還有我的飯碗。

“先訂你兩個,我看着就喜歡,等你的鼻菸壺兒好帶着用。”南平王說過這一句,這才轉身往外走,房裡譚世林是暈暈乎乎,胖倌兒是得意洋洋,看看,人人都說好得不行。小小孩子就是分辨也是有限,哪裡知道父親打的鬼心思。

特意過來看看胖兒子的朱宣走出院門重新往書房去,日頭晴得更好了,想想好笑的朱宣只能是好笑,我生出來這樣一個兒子,虧妙姐兒昨兒夜裡只是得意:“我生的兒子個個都不錯,是不是,”逼着人要誇個個好。

長子朱睿算是可以鬆一口氣,毅將軍。。。。。。一想到第二個兒子,朱宣問一聲跟在身後的朱壽:“毅將軍又哪裡去了,”朱壽回話道:“毅將軍今天家裡請客。”做父親的鬆一口氣,兒子拘着不好,不拘着不放心,回到京裡時日不多,同人打了好幾架,還有第三個兒子,準備往書房去的朱宣不得不轉身:“去閔將軍那裡看看去。”

朱閔的院子裡單獨的,離老侯爺最近,院子裡奇花異樹最多,從來最乾淨,整齊在前面的院子就是朱閔的。

南平王沒有進院門就看到閔將軍和人在說話,心中一動的朱宣放慢腳步,回身對朱壽使一個眼色,自己也走到樹後去,和閔將軍在一起的是康寧郡主,拉着閔將軍正在說話:“胖倌兒只是畫畫不理我,你說錯了不是,我今天穿得這麼漂亮,怎麼胖倌兒也不理我,而且不讓我在房裡呆,說打攪他畫畫。”

想着好幾天的康寧郡主被胖倌兒冷落也不高興,好奇要碰一碰胖倌兒的畫碟子都不行,不高興的康寧郡主又要來找閔將軍了:“怎麼你說話不對,我也要畫畫兒。”

朱閔覺得頭疼,還要滿面笑容:“小郡主回家去好好地畫,請齊伯父爲你請一位畫丹青的師傅來,我今兒有事情呢?”

“不行,我要在這裡等胖倌兒畫完,你房裡就有畫碟子,難道也不給我玩。”康寧郡主堅決不同意。把康寧郡主一路從房裡哄出來的朱閔已經是送神送到院門口,再往外送不成。這“神”反而要再進房裡去。

康寧郡主對着朱閔展示一下自己的新衣服:“這樣子好不好看,家裡人都說好看,父親也說康寧乾乾淨淨最好看,閔將軍覺得好不好?”

聽得樹後的朱宣更有笑容,三兒子還一臉不樂意的樣子,看一看小郡主多貼她,南平王回想起來妙姐兒也這樣過,是高興的時候,穿上新衣服給表哥看:“多謝表哥又給的新衣服,我穿着好不好看。”

南平王從樹後走出來,對三兒子朱閔含笑:“小郡主要學畫,你帶着她玩一會兒。”有苦說不出來的朱閔對着父親只能說一聲:“是。”康寧郡主給南平王行過晚輩禮,這才小臉兒樂顛顛地道:“我也要畫貓,胖倌兒畫美人兒,我要畫自己。”

朱宣給兒子又上一道符:“小郡主只找閔將軍就行,他比胖倌兒還要畫得好。”咬着牙的閔將軍對康寧郡主艱難地露出笑臉來:“小郡主房裡請。”南平王和跟康寧郡主的人都露出笑容來。

乾乾淨淨不一身泥點不蠻橫的小郡主頗肖似母親高陽公主,又是一個美人胚子,只是年紀小,可是走在瓊樹一般的閔將軍身邊看起來兩個人象一幅畫,南平王看着這兩個孩子回房去,這一會兒纔是放心地往書房裡去,書房裡還有一堆事情呢。

夜幕籠罩下的太后寢宮,殿脊上的琉璃瓦在淡淡月華下發出五彩光澤,這殿脊下的黃色錦幔中,蹣跚着白天還臥於病榻上的鄭太后。

此時頗有幾分老態龍鍾的鄭太后推開宮人們的相扶,自己蹣跚來到几案旁,上面是一堆的奏摺和密報,“哼,還政,還政,只會說還政不成,這春氣發是耕種的時節,這些官兒們就只會讓哀家還政。”

宮裝的鄭太后斜倚在几案後的座兒上,眯起眼睛來拿起一封奏摺就着一旁的宮燈來看:“嗯,這個倒是不錯,說的邊關近年的戰事,”再看一看姓名卻是南平王世子朱睿,鄭太后板起臉來:“南平王一進京,象是隻看到他在眼前,白天又往太上皇那裡去了?”

宮女們答應一聲:“下午去了一會兒,”鄭太后問宮女們道:“南平王往太上皇面前去過幾次,南平王妃又往哀家這裡來過幾次?”聽過以後,更是不悅:“南平王妃在封地上可以上殿理事,哀家執政幾天就是不行,再說要進宮,往哀家這裡來的次數兒也不應該少於南平王往太上皇那裡去的次數纔是。”

宮女們含笑應聲,太后原本是假病,臥於病榻幾天卻真的有些步履蹣跚,又計較上來了。鄭太后丟下奏摺,就聽到外面有人回話:“皇上來了。”

皇帝進來就看到鄭太后坐在几案後,趕快過來攙扶:“母后還沒有好,這就起來了。”鄭太后哼一聲道:“我是讓那些大膽的人嚇的,”一點兒鮮血就想嚇到我,鄭太后越發的冷笑,想一想自己病榻之後,皇帝依然是孝敬的,心裡才舒服一些,對皇帝道:“你這一次算是懂事,沒有厚斂她,也沒有去抹眼淚兒,太上皇一生英明,怎麼生出來你只是流連女色,身邊不時的有新寵。”

“是,是,”皇帝答應幾聲,扶着鄭太后走上幾步,突然覺得手中扶着的這個身子比以前要輕上不少,皇帝突然心裡只想起來自己幼年之時,母親處處撫慰處處照顧,現在權力到手,母親只是執政幾天,難道就不行?

鄭太后也在心裡噓唏,這個孩子從小兒就時時護持着,宮闈之中不容易長大,現在權力到手,母親爲你鞍前馬後無時不操勞,現今權力到手,雖然不敢比前朝的女皇,難道執政幾天就不行?

母子同時看向對方,皇帝眼中突然有深情,母親老了不少,鄭太后雖然說是鮮血嚇不倒,卻不能說不受驚嚇,只是自己強撐着罷了。

“這宮裡悶,扶我出去走一走。”明知是深夜,鄭太后也是如此是,皇帝扶着鄭太后往宮室外走去。

鄭貴妃封爲太后以後,依然是住在自己的舊宮室中,院中夜景都是看慣的,看在鄭太后微眯的眼睛裡,只是浮現出皇帝幼年時在這裡玩耍的場面,鄭太后微微一笑,衝着那院中一帶水池子道:“小心摔下水去纔是。”

這一句剛說過,皇帝先是一愣,此時干戈起宮室外原本是有帶刀的侍衛在,突然中間有兩個人拔出刀來,奔着太后而去,雪亮的刀光飛舞而至。

宮人驚叫聲中,皇帝把太后推了一把,這才躲過這一刀,廊下大紅宮燈下,鄭太后的髮絲被削下一縷來,在紅燭燈光下,慢慢地從空中落下來。

一擊不得手,刺客就要遁走,幾步奔出到宮院內,周圍侍衛們已經圍上來,看着逃不出去舉刀對着自己就是一刀,這一次的鮮血在夜晚裡噴灑出來,落在宮院內,看不到鮮血的血淋淋,卻只感受到寒冷的血腥氣。

剛纔蹣跚的鄭太后精神一下子就來了,剛纔的老態龍鍾也消去不少,站在宮燈下的鄭太后只是嘿嘿冷笑,我是九五至尊,纔有人要來行刺,雖然刺客不見得就是爲還政而來,可是鄭太后依然是遷怒於皇帝:“你養的好人,這宮裡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都有。”說完拂袖精神抖擻走進宮室內。

皇帝愣上好一會兒,才弄明白太后那一句:“小心掉進水裡,”是想起來自己小時候,剛溫情過眼前就有事情,太后重起猜忌,皇帝覺得心裡口中都是苦水,殿下侍衛是隨自己而來,現在母后猜忌,如果刺中她,會有謠言說自己指使;眼下沒有刺出,自己敢脫不了干係,皇帝站在廊下心裡一下子就明白了,吩咐內侍:“朕去見太上皇。”

還沒有睡覺的太上皇是先聽到宮裡行刺,然後皇帝要來,太上皇回想自己剛親政也是這樣那樣的事情多。不管是誰派出來的刺客,一箭幾雕,太后母子關係更爲緊張,看到皇帝進來,太上皇立即就道:“我知道了,你母后一定是怪上你了。”

眼前的太上皇鬚髮皆白,身子也象是縮了不少,人老了個頭兒會縮一些,可是洞查宮闈依然是清明,皇帝直言道:“這刺客一定是皇親派來的,”不管是殺了太后還是殺了自己,皇親們最有好處。

後怕上來的皇帝想想如果殺了太后,只怕自己要背一個弒母的罪名,這罪名順水推舟就到自己的頭上。

“一定不是六皇子,”太上皇面對來求教的兒子,只是淡然一句,皇帝心裡更是氣苦,我這一對父母,一個手握兵權護着幼子,一個手握政權不鬆手。皇帝道:“是,六皇弟在皇陵中爲先皇后守靈,當然不會是他。”

太上皇淡然一笑道:“應該是你近日見的人,這刺客也是早就安插的。現在這皇宮內院,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都有?”這一句話是剛纔鄭太后也說過的。

從太上皇宮裡出來的皇帝只能嘆氣,最近見的人是太雜亂,各位皇親我都有見,只是這一位主使的人是誰?

皇宮裡有刺客,再波及到臣子,象牙帳內的朱宣摟着妙姐兒睡得正香,外面丫頭請起:“朱壽請王爺,宮裡宣王爺進宮。”

急忙起來的朱宣穿衣走出來,適才看過沙漏,鐘點兒已過子時,出來問朱壽:“還宣的什麼人?”

朱壽低聲道:“聽說是有長公主,北平王世子,靖海王世子,及各位皇親,位高大臣。”朱宣往皇宮方向看一眼,宮裡出大事了。當下不再說話,跟着朱壽而去。

房內象牙帳內的妙姐兒在朱宣走出房門才睜開眼睛,身邊衾枕猶暖,只是表哥人不在了,聽丫頭說過,妙姐兒沉思一下,才重新拉一拉錦被睡下。

到早上的時候,消息就分明瞭,宮裡又有刺客,妙姐兒只想來自己屢屢遇刺客的時候,成親前也有成親後也有,沒有到自己面前未遂的也有。

手捧着沐面東西的銀文看着王妃披衣先往有筆墨紙硯的房裡去,就知道是要寫字,趕快放下東西給小丫頭們,搶先一步去打開硯臺鋪紙硯墨,妙姐兒提起筆來只是幾句話,是寫給高陽公主的,即刻就命人送去,這纔出來梳洗。

打扮停當先不用早飯,命銀文:“喚郝大海來,”一直隨着沈王妃身邊來去的郝大海很快就進來,房裡人都出去,只有沈王妃細細地交待:“去皇陵上看看六皇子可安穩,不要進去,一旁看一看就行,莫讓人看到你。”

郝大海領命出去,妙姐兒才安然用早飯,朱宣還沒有回來,謠言太后重傷垂危,正想着孩子們都過來了。第一個胖倌小腳步“蹬、蹬”響,進來上榻上就開始吃東西,然後是住在自己院子裡的朱閔進來對母親說一聲:“端慧和哥哥們去祖母房裡用飯。”

這就坐到母親對面去,而且美滋滋:“今天我坐在這裡陪母親吃飯。”這位置一向是父親的。挾起一塊山藥糕,閔將軍和胖倌弟弟開始說話:“昨天康寧來看你,你怎麼不理她?康寧是特地來看你的。”

做母親的要說話,雖然心思與做父親的不一樣,妙姐兒嗔怪閔將軍:“郡主再來你帶着玩一下才是,胖倌用功呢。”胖倌兒難得在用功,看着閔將軍委屈:“她是來找胖倌的,不是來找我的。”

妙姐兒趕快安撫閔將軍:“胖倌兒安生呢,你快來別人來招惹他,胖倌兒小呢,要是再衝撞小郡主,可怎麼見公主。”看着兒子不高興,妙姐兒也明白趕快道:“不然你領去毅將軍那裡“她不好玩,也不喜歡鼻菸壺,”胖倌兒發話了,把嘴裡的一塊饅頭吃下去,上手又是一塊,再對閔將軍道:“昨天讓我畫她,我不喜歡她的衣服,應該換一件纔是。”

閔將軍笑眯眯::“前天的衣服好,”胖倌兒贊成,嗯上一聲,把早飯“唏溜唏溜”吃完,站起來“蹬、蹬”出去了。

“母親,”朱閔對着母親開始不高興,妙姐兒眼前只能安慰兒子在先:“對你父親說了,你也知道,他決定下來,誰說也全然不中用,再說公主喜歡你呢。”這個傻兒子,對他說宮宴上打扮得差一些也罷了,怎奈他是不肯那樣見人。

妙姐兒寄希望於太后:“聽說太后還是不同意,太后也是固執的人,母親再對父親說吧。”朱閔看着母親只是溫婉語聲,橫下心來對母親道:“要是讓我娶她,我出家當和尚去。”

“你就是這個混帳,”妙姐兒生氣了:“這是什麼話,好好的當和尚去,你只管去對你父親說說看,”好好的孩子要當和尚,妙姐兒舉起手來就給兒子頭上一巴掌。

朱閔對着母親伸伸舌頭,平時儒雅如玉一本正經的他只有此時才象個孩子,但是堅持對母親道:“這親事要是不如我意,兒子遲早做得出來。”然後打算學胖倌:“胖倌兒不怕捱打,我跟他學。”

“那你是想要個什麼樣的,對我說一說,我看有合適的先給你訂下來。”妙姐兒板起臉來,兩位弟妹把閔將軍一通誇獎,斯文了,不惹事了,不出門了,現在再來看看,世子和毅將軍都是聽話的好孩子。

飽讀讀書上的朱閔喜歡的當然是那種如落shen一樣的“凌波微步,羅襪生塵”,又素來最爲推祟曹子建的文章,看着母親板着臉教訓:“落shen也罷,仙女兒也罷,等我生日那天,原就是遍請京中適齡的姑娘們,我知道你不情願,母親也爲你想着呢,到那天你可好好的挑一挑吧。”

閔將軍大喜,趕快站起來謝母親,妙姐兒還是板着臉,有了世子朱睿的美人計在前,兒子挑親事也不能小心大意纔是:“你可小心,別挑一個山鬼進家門纔是。”

“撲哧”一聲笑出來的閔將軍連聲答應:“那是當然,母親請來的客,哪裡會有山鬼。”妙姐兒也笑了,對兒子道:“戲臺上就有山鬼,給我拜壽一準兒有人點跳加官,你只管看着吧。”

早飯後閔將軍好好地陪了一會兒母親,只到母親嗔怪:“不用白獻殷勤,有這些殷勤,又要學胖倌兒不怕挨板子,去你父親面前獻去吧。”這就打發兒子出去:“宮門外面候着你父親去,他喜歡,我也好對他說你的事情。”

把閔將軍打發走,妙姐兒一個人笑上一會兒,個個孩子讓人操心,和表哥還爭來爭去,都說生兒子是自己的本事。

剛料理幾件家務,先接到公主一封回信,大紅色的信箋兒一看就讓人放心,這是公主說過的,先看顏色就知道好與不好,知道太后沒有事情的妙姐兒先鬆了一口氣,無事就好,無事最多就是抱怨人,有事就要起波瀾。

把這信箋兒折起來,銀文在外面回話:“淮王殿下求見王妃。”沈王妃又鬆一口氣,深夜進宮的淮王也回來了,那表哥不久也就能回來,對銀文道:“請他進來。”

等到門外聽到腳步聲兒,沈王妃才扶着丫頭站起來,往房門口走幾步互相見過禮重新坐下來,淮王只是目視房裡的丫頭們,妙姐兒假裝這纔看到,才示意丫頭們出去。

“王妃好手段,”淮王是來興師問罪的,年紀也近四十的淮王看着這一位如花似玉的美婦人,手也太長了,果然是把自己的世子給換下來。

妙姐兒裝作不明白:“王爺說話我是不懂,請王爺明說纔是。”眼前這桃花容貌讓淮王只覺得心如蛇蠍,首飾光澤有如妖氣流轉,淮王不客氣地道:“我在宮裡已經問過王爺,他推說全然不知道,我家的事情不喜歡別人插手。”

沈王妃穩穩坐着,徐徐吐出一句來:“王爺家的事情不許別人插手,王爺只插手到別人家裡去。”看着淮王啞然,妙姐兒撫弄着手中茶盞,慢慢再道:“昨夜宮中遇刺,據說只有親近人才能進得宮去當侍衛。”

“你血口噴人”淮王大怒站起來,春蘭生的兒子是自己帶在身邊,今年到的京中,當然是和諸位皇親們多多地親近,最近走動的是勤些,空穴來風胡亂牽扯,就說不清楚纔是。

一向和氣的沈王妃也變了臉色:“王爺穩重些”兩個人四目相對,淮王看着那一雙明眸如年青時一樣明亮,卻是凜然的樣子,這一位也不是數年前那嬌滴滴的沈王妃,勾決犯人也是毫不留情,去年世子前面打仗,沈王妃後面殺了數個糧草補給不得力,支援不得力的官員們,聽得淮王心中都是冽然。

手中捧着熱茶盞原爲暖手的妙姐兒對着淮王亮一亮手中的茶盞:“我若摔在地上,即刻就有人出來。王爺昏了頭,在我房裡這般放肆,還是請坐,有話慢慢說纔是。”

重新坐下來的淮王氣得面色紫漲,有些不顧禮儀:“這兩個孩子,一個是春蘭所生,母親是你房裡的丫頭;你是江秀雅的媒人,其實親疏是一樣的,對你也是一般的尊重,你爲何厚此薄彼?”

“爲我兒子有個幫手,”此時在自己房裡,沈王妃直言不諱,看着淮王又變了臉色,妙姐兒看一看沙漏,今兒一上午還有事情,就和這一位在這裡纏不清:“王爺,諸位皇親這幾年裡犯諫不少,”太后還政,太上皇還兵權,皇親是沒少在裡面參和。

淮王靜靜聽着南平王妃嬌柔的嗓音:“過了這兩年,只怕皇親們會事情輕閒些。”再次變了面色的是淮王,這句話淮王也對着晉王和樑王、楚王說過,只是幾位年青的郡王要在皇帝面前露臉面,所以一力主張。

狡兔死,走狗烹,太后一旦還政,前面這些人能保全自己的是功臣,保不全自己的就是離間太后母子關係的人。淮王憤慨的只是:“你不應該隨你心意插手我的家事。”這一句指責的話遇到沈王妃的明眸,就只消融在其中。

“我要過生日了,也請的有江王妃,王爺那日有興,也來坐一坐纔是,”妙姐兒淡淡地送客:“安排的好戲子,王爺來聽一聽大家樂上一天。”

沿着還沒有出嫩芽柳樹下走的淮王,心裡很是彆扭,世子已經帶去軍中,正在樹立威望的時候,這一下要換掉,只爲着南平王府不倒的利益。江秀雅的兒子是去年在南平王軍中領兵,而且馬上領官職,將是戶部主管天下錢糧的地方去任職。

沒有幾天,淮王世子更換,淮王閉門不出,也沒有心思去賀南平王妃的生日,只有北平王知道這個消息對北平王妃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你這些年也沒有把江秀雅這隻鷹喂熟,以後你看着,諸般行的方便,一定是給南平王的。”

只有南平王府開始熱鬧的不行,三月裡王妃過生日,四月裡世子要大婚,胖倌又安生只在房裡呆着,只有閔將軍被康寧郡主纏得着急,時時寄希望於母親生日好好地選一位姑娘,好把

康寧郡主給甩開。

“郡主,你倒是去找胖倌兒的好,我還有事情,還有事情呢。”閔將軍在母親生日那天,也得應付康寧郡主。

康寧郡主理直氣壯:“我不喜歡鼻菸兒味道,胖倌房裡一股子鼻菸味兒。”胖倌兒畫好一個就往裡面裝鼻菸,準備給祖父送去。

“那我送你去我二哥那裡,那裡人多正熱鬧,郡主去那裡玩一會兒吧。”康寧郡主依然是不去:“你幫我看看,再進宮我穿什麼好,前兒你說那衣服好,我穿進宮去,人人都誇我。”

一塊大石頭重重砸在自己腳面上,朱閔這才發現,最近以來,努力爲四弟創造機會,自己一天裡有半天在和這位小郡主糾纏,而且也不知道母親此時正在對父親說:“閔兒不樂意公主家的親事,孩子牛性隨表哥,強按着頭要生事情。”

朱宣聽過以後告訴妙姐兒:“他不情願還花半天時間和康寧郡主在一起,我還以爲他喜歡帶孩子呢。”

看着妙姐兒又嗔怪自己,朱宣呵呵笑着過來把妙姐兒摟到懷裡:“這一點兒隨表哥,表哥就喜歡帶孩子,不是把妙姐兒帶這麼大。”

弄得妙姐兒也詫異,想想心裡願意嘴上說不願意的人也多,雖然不能這麼看自己兒子,可是妙姐兒最後只能要求朱宣不要強迫兒子:“我一看到閔兒,就覺得只有佛前的玉瓶才能配得上他,渾身上下不沾一絲兒凡塵,虧他軍中怎麼過來的。”

“好了,快梳妝吧,親戚們外面候着給你行禮呢,今天胖倌兒要斑衣呢,”朱宣最後一句就是無奈了,丟下鼻菸壺,胖倌兒開始斑衣。妙姐兒也嘆一口氣,原本就坐在鏡前梳妝的她隨手拿起鏡臺上一串明珠,只是嘆氣:“這一會兒親戚們都看到了。”

穿一件紅色小錦襖的胖倌,鼻子畫得一抹白,象一個醜娃一樣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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