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蘭和李明允回到家時,鬧劇已經接近尾聲。
廚房裡,錦繡正跟大夥說綴錦軒發生的事,末了錦繡無不遺憾的嘆氣:“可惜二少爺和二少奶奶今天回的晚了,沒趕上這場好戲。”
正在涮碗的桂嫂不以爲然道:“這種破事誰稀罕看,二少爺和二少奶奶若是在家,袖手旁觀吧!人說你只顧瞧熱鬧,居心叵測,去勸吧!爲了那起子人下跪作揖,求爺爺告奶奶的犯得着嗎?還不如躲遠遠的。”
如意道:“桂嫂說的沒錯,老爺和夫人鬧起來,二少爺肯定得勸,難不成還像大少爺一樣挨一記窩心腳?不值啊!”
錦繡想想:“說的也是啊!當時大少爺可慘了,被老爺一腳踹出去,一骨碌爬起來還得繼續勸,嘖嘖,我們瞧了都心驚肉跳的。”
雲英好奇的問:“表小姐當真叫了夫人……娘?”
錦繡睜大眼睛:“當真啊!好多人都聽見了,不過後來姜媽媽出來圓場,但是,我聽着覺得很怪。”
雲英把小凳子搬到錦繡身邊:“怎麼個怪法?”
錦繡兩眼望房樑:“說不上來,就覺得姜媽媽當時那話說的怪彆扭的。”
周媽走進來,拿了個勺子敲敲竈臺,沉聲教訓道:“一個個的都很閒是吧!在這嚼舌根,我平時是怎麼囑咐你們的?府裡的事少議論,小心禍從口出。”
雲英和錦繡縮了腦袋,趕緊低頭切菜。
如意道:“我去看看二少爺回來沒。”
周媽喊住她:“等等,叫錦繡去吧!今天你跟錦繡換一換。”
衆人忍俊不禁,周媽唬着臉道:“笑什麼?出了這麼大的事,二少爺和二少奶奶也總該知道知道,這裡只有錦繡最清楚,難不成還你們去啊?”
錦繡欣然領命:“如意姐,剩下這點活就麻煩你了。”
明珠捱了板子,幾天不能下地。回老家一事暫時擱淺。
韓氏想想山西的事若不能妥善解決還得靠老爺,不能跟老爺鬧的太僵,幾次找機會想要緩和夫妻矛盾,可老爺見她愛理不理,吃完晚飯不是去書房就是去兩位姨娘那,韓氏定下的妻妾輪流伺候的規矩也置之不理,總是就是不理韓氏。
黃夫人那邊送了好幾張帖子去,黃夫人初時都是稱病。到後來索性說去莊子裡休養了,避而不見。
韓氏讓孫先生去打聽寧王孫的消息,又聽說寧王孫離京了,也不知去哪!
種種跡象聯繫起來。韓氏不得不相信,礦山的事真的沒戲了,這內憂加外患,韓氏一顆心猶如放在油鍋裡煎着熬着,惶惶不可終日,不消幾日,直熬的個面色蠟黃。
林蘭和李明允一切如常,該上朝上朝,該去藥鋪去藥鋪。只做什麼也不知。
轉眼到了五月初六葉馨兒大婚的日子。
禮物林蘭早就讓周媽備好了,看在大舅老爺和大舅母的面子上,林蘭下了血本,送了一份誠意十足的厚禮。
二舅老爺因爲生意忙走不開,就由二舅母帶着葉珂兒從豐安趕過來參加婚禮。
林蘭許久沒見二舅母戚氏,當初林蘭跟李明允還是假婚,也沒真把戚氏等人當親人。只覺得戚氏爲人爽快又熱情,對她頗有幾分好感,現在弄假成真,真的成了明允的妻子,這感覺就不一樣了,見到戚氏格外的親切。
戚氏拉着林蘭的手左看右看,嘖嘖道:“都說江南的水土養人,我看外甥媳婦你來了京城不過大半年。變得越發水靈了。”
林蘭笑道:“我瞧着二舅母也是越來越年輕了,可見二舅舅的生意做的紅火啊!”
戚氏輕啐道:“我才管他生意做的如何,這是他們大老爺們要操心的事,我是能吃就吃,能睡就睡,沒心沒肺。心寬體胖。”
“我就沒弟妹這麼想的開,這裡裡外外的事忙的我喲,恨不得多長一個腦子纔好。”大舅母王氏自嘲道。
戚氏掩嘴打趣道:“大嫂就別訴苦了,所謂能者多勞,誰叫您這麼能幹來着?”
“呸呸呸,你直接說我是勞碌命得了。”王氏笑呵呵的說。
三人聊的熱乎,容氏笑盈盈的過來,說:“娘,小姑都準備好了,阮家的花轎也到了。”
戚氏喜道:“那趕緊瞧瞧新娘子去。”
林蘭猶豫的看着大舅母,她去了,葉馨兒會不會不高興?
大舅母會意,微然笑道:“一道去吧!”
繡樓裡,葉珂兒看着一身大紅喜服,妝容精緻,卻是神情木然的堂姐,很替她委屈:“馨兒姐姐,這就是咱們女兒家的命嗎?自己喜歡的人不能嫁,然後對着一個不喜歡的人過一輩子……”
丫鬟五兒忙小聲提醒道:“珂兒小姐,今天可是大小姐大喜的日子呢!”
五兒心裡埋怨,老爺和夫人爲了叫大小姐死心,都關了大小姐快半年,大小姐好不容易纔不鬧騰了,現在人家花轎都到門口了,您怎好在這個時候說這些不該說的話?
葉珂兒癟癟嘴,沒繼續往下說。
葉馨兒依然木木然的看着鏡中的自己,是啊!這就是她的命,她抗爭過,可是她掙不過命,世間最可怕最讓人無奈的就是“認命”這兩個字,而她,不得不認命。
“新娘子在哪兒呢……”
樓下傳來二嬸爽朗的笑聲,葉珂兒喜道:“我娘來了……”
只聽得咚咚的一陣腳步聲,一干人上了繡樓。
王氏知道自己女兒的脾氣,這幾個月來,她是好話說盡,道理說遍,可是馨兒她……雖然迫於老爺的威壓,馨兒不得不認命,但是,馨兒這樣不甘不願的嫁過去,只怕跟夫婿也相處不好,王氏心裡很擔憂,一看到呆坐在菱花鏡前盛裝的女兒,王氏的笑容也變的苦澀起來。
戚氏不知其中緣故,只拉着馨兒一味的誇讚。
“天仙似的人兒,真是誰娶了誰福氣……”
葉馨兒目光微轉,看見了跟容氏站在一起的林蘭,眸光微微一冷。
林蘭朝她微微一笑,許久不見,葉馨兒清減了不少。
葉珂兒白了林蘭一眼,這個討厭的人來作甚?難道她害的堂姐還不夠嗎?來炫耀她的勝利嗎?
林蘭笑容不改,腹誹着:這又關你葉珂兒什麼事?真是的。
葉馨兒別過眼去,看着那大紅喜帕,外面已是鞭炮喧天,嗩吶吹的甚是喜氣,而她的心情卻是如此慘淡,葉馨兒深吸了一口氣,淡淡道:“娘,吉時到了吧?”
王氏忙道:“到了到了,花轎已經在門口了。”
葉馨兒伸出雪白柔荑,撿起喜帕,一旁的喜娘忙接過去,笑嘻嘻的說:“小姐,讓老身來替您蓋上。”
喜娘扶着葉馨兒下樓,經過林蘭身邊的時候,葉馨兒頓住腳步,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冷冷的說:“我便是嫁了,也不會讓你好過。”
容氏離的近,聽的清楚,不由的臉色一變,擔心的看向林蘭。
林蘭輕哂一聲:“你表哥讓我替他祝表妹和表妹夫,鸞鳳和鳴,白首到老,當然,這也是我的心願。”
她纔不怕葉馨兒的威脅,嫁都嫁了,除非葉馨兒不顧葉家的顏面,夫家的體面,她若當真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不用她動手,葉家和阮家就會先把葉馨兒給收拾了。她也不會對葉馨兒心存內疚,初時是爲了捍衛明允的名譽,後來是爲了捍衛自己的婚姻和愛情,名正言順,理所當然。愛的本身沒有錯,但是若是愛錯了人,便是愛到天昏地暗,海枯石爛,除了給別人增添煩惱,讓自己更痛苦,別無益處,那……便是錯了。
容氏怕葉馨兒又鬧起來,今日這麼多客人在,可不好看,忙吩咐喜娘:“快扶小姐上花轎,別耽誤了吉時。”
葉馨兒終於出嫁了,喝過喜酒,林蘭和李明允坐在回府的馬車上。
林蘭笑的格外舒心,李明允見她面色緋紅,眸光瀲灩,笑的如花燦爛,不由的哂笑道:“今天你很高興?”
林蘭斜睨着他,笑道:“難道你不開心?”
李明允握了她的手,與她十指緊緊相扣,柔聲道:“表妹有了好歸宿,我當然開心。”
“你怎麼知道阮家就是表妹的好歸宿?”林蘭笑問道。
李明允仰頭看着車頂,悠悠說道:“那阮家公子,我打聽過,是個不錯的男子,表妹若是能放下心中的執拗,跟他好好過日子……”
“倘若她永遠都放不下呢?”
李明允看了林蘭一眼:“人之所以痛苦,往往是因爲追求了不該追求的東西,執着不下,幸福就在她自己手中,就看她自己怎麼選,誰也幫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