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天,飯食都是府裡頭的人送來的,其他時候就是看看書,間或幫監牢裡頭的女看守們,把把脈,開個方,處理一下她們身體上的小毛病。看書累了,還有看守倚在門口,同她閒談說話。
青竹在天牢裡頭的日子雖然說不上是舒服自在,可有人照應着,到底也沒吃苦頭。
可外頭的人,尤其是宮裡頭的人,卻不一樣了。
文武大臣們,不管心裡是不是真的關心瑞寧帝的龍體,做出如喪考批的表情,這是必須的。擔憂得食不下咽,寢難安眠,把眼睛熬得通紅,也是必要的。
至於真正關心瑞寧帝的人,那也是真正煎熬,吃不下,睡不着,眼睛都紅得能滴出血來了,臉上是半點歡顏都看不到。
而最難熬的,還是太醫院的御醫們。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瑞寧帝就這樣嗚呼哀哉了,那他們除了陪葬,只怕也沒有其他下場了。
安寧大公主只是哭,哭得眼睛都腫得只剩下一條縫了。
太子殿下已經發了許多次火,宮人內侍因爲一丁點小錯就被重重責罰的情況屢見不鮮。
好不容易熬了三天,瑞寧帝是悠悠醒轉。
可是,還沒等他們開心哪怕那麼一小會兒,這一盆冷水,就那麼哐噹一聲,迎面潑了下來。
因爲,醒是醒了,可瑞寧帝的樣子卻實在是有些慘不忍睹。
眼睛斜了,嘴巴歪了,口水不停的往外面流着,內侍跪在榻前替瑞寧帝擦流出來的口水,一會兒就得打溼一塊麪筋該。
勉強張開嘴來,只能發出吚吚嗚嗚的聲音,一個囫圇的字都吐不出來。
雙腿連挪動都沒辦法挪動一下,大便小解,完全沒辦法收流,有點就流了出來,。
雙手倒是要好點,可以微微擡一下,但是最多不過是擡着離牀面半尺高,而且堅持不過五息。
楊晟昊紅着眼,黑着臉,盯着跪在自己面前黑壓壓的一片的御醫們沉聲問道:“真的沒法子了嗎?”
御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隨後就把頭深深的埋了下去,身子不停的顫抖,沒有人敢發出哪怕一丁點響動。
“真的沒法子了嗎?”楊晟昊再一次開口問道,聲音冷得像是寒冬臘月裡頭,刮的雪風,凍得人直哆嗦。
還是沒人敢開口。
楊晟昊臉上的憤怒幾乎要化成實質,說出來的話,卻是輕飄飄的:“那你們都去死吧。”
只是話雖然輕,但是沒有人可以忽略其中的殺意。
毫無掩飾的殺意!
御醫們一個個的,都抖成了篩子,眼巴巴的,將目光送到了宋思文的身上。
宋思文到底是太醫院醫監,哪怕是怕得只差流出黃白之物了,可那麼多下屬看着自己,加上太子楊晟昊語氣中的殺意,他是真沒辦法再繼續沉默了。
“殿下明鑑,微臣等人,確實已經竭盡所能了啊……”
“竭盡所能?”楊晟昊冷笑了起來,接着就勃然大怒,完全不顧自己是太子之尊,一個一個的,將自己眼前的御醫通通踹翻,一邊踹,一邊怒罵:“本宮的父皇現在是什麼樣子,你們比本宮清楚,這就是你們所謂的竭盡所能嗎?如果當真是竭盡所能了,那你們就是廢物,就是飯桶!你們活着除了浪費糧食,還能有什麼作用?”
“朝廷少了你們的俸祿嗎?宮中少給過你們賞賜嗎?拿着朝廷的錢糧,拿着宮中的賞賜,你們就是這樣尸位素餐的?”
“本宮留着你們這些庸醫飯桶有什麼用?給你們的那些錢糧賞賜,就算是拿去養豬喂狗,也好過給你們這些廢物點心啊!”
……
楊晟昊一邊踢,一邊罵,直到踢累了,罵累了,才氣喘吁吁的停下來,指着七倒八歪的御醫們,惡狠狠的說道:“本宮再給你們一天時間,若是還拿不出醫治本宮父皇的法子,本宮就把你們斬了,屍體剁碎了丟去城外喂狗!還有你們的家人,本宮也不會輕饒了他們!”
“太子殿下恕罪……”
“太子殿下饒命……”
“太子殿下,臣等確實已經盡力了啊……”
聽到楊晟昊的話,原本被楊晟昊踹翻,正哎喲哎喲的呻|吟的御醫們,嚇得三魂丟了兩魂,連忙重新跪好,一邊磕頭,一邊七嘴八舌的喊道。
楊晟昊本來黑着的臉都氣白了,指着御醫們罵道:“混賬東西!本宮讓你們想辦法開方醫治,你們就是這樣推諉搪塞的麼?”
“殿下啊!”太醫院右醫正是個頭髮和鬍子都已經花白的老頭子,還是瑞寧帝登基之後,才從監牢裡頭被放出來,然後又破格提爲太醫院右醫正的。
他的兒孫都被何世道迫害死了,家裡頭沒有拖累,自己又是半截入土的人,所以倒是沒那麼怕死。聽了太子楊晟昊的話之後,實在是忍不住了,擡起頭來就看着楊晟昊喚了一聲。
然後說道:“微臣深受陛下大恩,若非陛下聖明,老臣只怕現在還是天牢裡面苟延殘喘,說句大不敬的話,若是微臣這一條老命能換來陛下康健,那老臣就是豁出性命,也在所不辭。”
太醫院右醫正的話說出來,其他御醫紛紛點頭附和,一個勁的表示,如果能夠以性命換取皇帝安康的話,他們都在所不惜。當然了,這些人的話,究竟有幾分真情,就說不準了。
太醫院右醫正沒有理會那些附和他的同僚,而是看着楊晟昊繼續說道:“殿下恕罪,實在是陛下的情況太過兇險,說是兩條腿跨進了鬼門關,那都不爲過……要不是當時郭大人處置得當,我們這些人,別說是救醒陛下了,就算是要保住陛下的性命,那也是千難萬難啊……”
“殿下,不是微臣等人不盡心,不盡力,實在是……實在是臣等束手無策啊。”
“是啊是啊,陛下的情況太過兇險,我們都盡力了啊,殿下,求殿下明鑑。”
聽了太醫院右醫正的話,楊晟昊的殺意稍微有些鬆動,卻還是說道:“那你說怎麼辦?難道要本宮眼睜睜的看着本宮的父皇就那樣躺在病榻上嗎?父皇他老人家一世英雄,要他就那樣躺在牀上,同死了有什麼區別!本宮身爲人子,怎麼能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