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香啊,阿姐今天燉了什麼?”一襲長衫的青衫放下書包,轉到廚房去看青竹。
三個多月過去了,這三個月裡青竹學會了用火石打火,學會了縫補衣服,更重要的是,她賺到了送青衫去學堂的束脩和購買書本筆墨的錢。
雖然方先生免除了青竹的束脩,可購買書本筆墨卻是一筆大大的開銷,這在夏家村許多人家來說,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大青山真是一個寶山,這幾個月以來,青竹只是在大青山外圍,就挖了不少當用的藥材,賣到仁心堂雖然賺不了大錢,可也夠她和青衫姐弟吃喝嚼用,除此之外,還攢了一小筆。
“你自己聞聞,看這燉的是什麼。”青竹一邊往燉着湯的竈里加柴,一邊準備淘米做飯。
青衫煽動着鼻翼深深的嗅了嗅,笑着說道:“在院子裡我就聞到了,是當歸的味道,應該還有黃芪吧。沒有雞的味道,阿姐是用的大棒骨吧。”
“你倒是知道,知道還問我做什麼?”青竹笑看着青衫嗔道。
“嘿嘿。”青衫衝着青竹笑笑,又說:“阿姐今天的藥材又買了個不錯的價格吧?不過阿姐其實不用這麼辛苦的,以阿姐的醫術,還愁沒有病人上門麼?”
“你懂什麼。”青竹搖了搖頭,帶了幾分嚴肅的說道:“醫之一道,博大精深,阿姐只不過是看了些醫書,碰巧治好了幾個病人,連大夫都算不上呢,怎麼能貿然行醫,誤人誤己。”
“阿姐你這是妄自菲薄。”青衫不服氣的衝着青竹說道:“別說大生哥哥,便是師母的病,也是阿姐出手的,那還不是藥到病除。”
“你這越說越離譜了,當真是讀了幾天書,連阿姐也反駁了。”青竹的語氣裡有頗多的無奈,可私心裡還是有幾分歡喜的,畢竟有個弟弟這樣‘挺’自己,感覺還是挺爽的。
“對了,你師母的藥是不是快吃完?沒復發了吧?”說道青衫師母,青竹又想起來問道。
“沒有。哦,對了,阿姐你別做飯了,今早上你帶給我的飯我沒吃,今晚咱們泡着豬骨湯吃應該是夠了的。”說道師母,青衫忽然想起來自己包裡的飯來。
早上的時候,青竹是給青衫蒸的米飯。乾乾的米飯兩姐弟泡上豬骨湯,絕對是足夠的。
這幾月青竹從來沒有在吃食上虧待過青衫,總是竭盡全力的讓他吃好一些,以希望能彌補一下從前的損耗。
也是因爲這樣,短短几個月時間,青衫就比從前高了一個頭,臉色也紅潤了許多,不復從前的瘦弱。
“沒復發就好,天氣涼了,你師母的病,應該不會復發了。那藥吃完就可以停了,倒是你先生,你可記得囑咐他,要是藥快沒了,就給你說一聲,我好早些準備。你知道的,你先生的藥茶做起來有些麻煩。對了,你說你中午的飯沒吃,是師母又叫你去吃飯了?”聽着青衫的話,青竹放心的點了點頭,又放下手中水瓢,看着的問道。
青竹的先生有心脈阻滯之症,放在現代,那就是冠心病動脈硬化之類的,青竹給他做的是銀杏葉茶。沒有經過炒制處理的銀杏葉有毒,而銀杏葉的炒制也挺麻煩的,所以青竹每次都要提前準備。
“是,師母盛情難卻,先生也說,長者賜,不可辭。”青衫點點頭,一邊說,一邊將青竹特意給他買來裝飯的陶罐從草編的袋子裡拿出來,遞到青竹手上。
“你現在嘴裡天天都是先生說,可憐我這個阿姐,不知道被你丟到那個角落裡去了。唉,真是想念從前那個整天把阿姐說過幾個字掛在嘴上的小青衫啊。”青竹假裝難過的說得,可臉上的笑意,卻怎麼都掩飾不住。
果然男孩子,還是要學堂待待纔好,看着青衫明顯比從前開朗了許多,青竹是打心底裡覺得欣慰的。
“既然阿姐這樣說,那我明日起便不去學堂了吧,正好跟着阿姐學一學認藥,也算有一門手藝。”青衫也笑着說道。
“淨瞎說,仔細我打你。”青竹雖然知道青衫是開玩笑的,還是一邊從他手裡接過陶罐,一邊斜了他一眼。
“菜都吃光了?”青竹看到青衫遞給自己的只有裝飯的大陶罐沒有裝菜的小陶罐,有挑了挑眉問道。
“是。”青衫想着先生和師母搶食阿姐做的拌菜的樣子暗暗有些好笑。
“你笑什麼?”青竹一邊將飯從陶罐裡倒出來,又拿了香油,準備在鐵鍋裡面炒一炒。雖然飯還沒有壞,但是過一下高溫還是要放心一些。
爲人弟子者,怎麼可以腹誹師長。
青衫連忙搖了搖頭,只是說道:“沒。先生和師母都說阿姐做的拌菜好吃,下次多做一些,飯就不用帶了,添一把米就是,天氣涼了,總吃冷的不好。”
“你倒是好意思。”青竹笑道。
“怎麼會不好意思,阿姐雖然說不受嗟來之食,可先生和師母不一樣。”青衫正經的說道。
先生和師母膝下無子,對青衫很是真心,這真心,自然是不能辜負的。
“這就好,你是個明白人,阿姐放心。”青竹心中知道青衫自幼沒有父母庇佑,跟着先生的時間雖然短,可那先生和師母待他極好,一日爲師,終身爲父,他在心中已經將先生和師母當做了父母一般。
青竹頓了頓,又說:“你替我燒火,我把飯炒一下。明日我進山去,再採些銀杏葉,替你先生炒一些。這幾日採銀杏葉正是時候。”
“多謝阿姐。”青衫坐到竈邊,引燃炒菜的竈。雖然已經進學,可他卻沒有學到君子遠庖廚的壞毛病。
吃過晚飯,青衫看書,青竹整理藥材,準備明日進山的東西,待天晚了,就各自回屋睡去。
第二天一早,青竹果真便多做了許多拌菜。主料是清熱解毒的側耳根,配上一些適合拌着吃的時鮮蔬菜。又烙了一些餅,將昨晚剩下的冰在水裡的骨頭湯熱了,做姐弟二人的早餐。
等烙餅和湯端到飯桌上,青衫也洗漱好了。
吃過早飯,青竹帶了烙餅和飲水,背了藥簍拿了藥鋤頭,青衫提了裝着拌菜的陶罐,姐弟倆互相道別,一同走出院門。
在村口分別的時候,青衫忽然停住了腳步,衝着青竹的背影喊了一聲:“阿姐。”
“怎麼了?”青竹轉過身來,笑看着自己的弟弟問道。
“不如今天不進山吧?”青衫也不知道爲什麼會忽然這麼說。只是心裡好像有一點不安,不上那種對於親人會遇到危險的預感,而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怎麼忽然像個小孩子一樣了?”青竹笑着往回走,替青衫整理了一下衣襟,笑看着他說道:“放心吧,阿姐不往深裡去,你別擔心。”
“嗯。”青衫垂了垂頭。
“好了,別亂想了。去學堂吧,阿姐看着你,等你走遠了再去,好不好?”青竹知道青衫比旁人敏感,安撫的對着他說道。
“好。”青衫衝着青竹笑笑,轉身大踏步往鄰村走去。
雖然不是阿姐會遇到危險,可是總覺得如果阿姐進山,他們今後的日子會發生改變。算了,改變就改變吧,阿姐沒有干涉過他的人生,他自然也要坦然面對即將發生的變故。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