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人靜靜看着林瑤瑤和王穎被帶走。
等到那輛特殊牌照的車消失在視線裡，在場的人才默默對視一眼，各做各事去了。
安好去看李導，老人家這一小會臉色看上去疲憊了很多，強打着精神跟她道了聲別，就被阿潤扶上車休息去了。
安好抱着敦敦隨卓亦清往回走。
對李導她是有幾分歉疚的，畢竟要不是自己今天過來，後面的事情也就不會發生了。
但要說後悔，安好是半點沒有的。
人做錯了事，總要付出代價。
這是她的準則。
傅蕖她們倒是一個不剩全都給安好長臉的留下來了，之後在劇組有劇組的安排，安好也不準備去插手太多。左右能學到多少，一看努力，二看造化。
路過兩個正在整理化妝箱的女生，兩個人在頭碰着頭竊竊私語，安好經過的時候湊巧聽了一耳朵。
一個：“有句話怎麼說來着，惡人自有天收，這下好了，遭報應了吧！”
另一個：“整天仗着家世作威作福的，早就看不慣她了。不過，再怎麼說林瑤瑤家世不簡單，估計還會撈出來的吧。”
“就算撈出來又怎麼樣，這次在場這麼多人看到，她的名聲算是完了，以後別想在這個圈子裡混了。”
“你說的也對，我最不樂意伺候的就是這種人，走了真好，我感覺咱們劇組的空氣都變清新了。”
安好抱着敦敦越過她們漸行漸遠。
林瑤瑤在劇組裡麪人緣能差到這個程度也是夠讓人歎爲觀止的了。
而此刻的慶城林家，在林瑤瑤劇組裡就被帶走之前，就已經掀起了狂風暴雨。
本應該在公司的林家大家長，林瑤瑤親爸林光候，此刻正坐在客廳沙發上，西裝外套胡亂堆在腳下，脖子上的領帶鬆鬆垮垮地繫着，急紅了眼的抱着座機把一個個手機號碼撥過去。
而往常響兩下就接通的電話，此刻不是佔線就是關機，要麼就是沒有人人接聽。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啪！”話筒重重摔在身前的玻璃茶几上，林光候按了按脹痛的太陽穴，擡頭喊道：“管家，備車。”
“不接，不接我就親自走一趟。”
林光候撈起地上的西裝抖了抖，也顧不得上面的皺痕了，擡頭正準備穿上。
客廳大門的方向響起由遠及近凌亂又急促的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
人未到聲先至。
“老林啊，我這剛跟林副市長家的夫人逛街呢，人家接到個電話沒跟我打招呼就走了，你咋電話裡也不說明白點，什麼瑤瑤出事了，瑤瑤不還在劇組好好拍戲的嗎，你這說的可把我心慌的······”
溫秀一進屋，就對上了自家丈夫泛着紅跟困獸似的的目光，聲音頓時戛然而止。
“老，老林，你這是怎麼回事？”
視線落在客廳茶几上那被摔得已經變了形的座機話筒，又是一聲驚呼，“你怎麼摔電話了，這桌子可是我專門從國外空運過來的，有錢也不能這麼隨意糟踐啊！”
說着走過來把話筒撿起來，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上面的刮痕。
林光候剛腦子被吵得一陣嗡嗡響，這會又看見自家妻子壓根沒搞清楚重點的蠢樣子，一下子差點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脾氣上來再也沒忍住狠拍了下桌子，“你還有心思去管這麼個破茶几，你寶貝閨女因爲得罪貴人被抓進去了，連累的我公司現在也快破產了，你還有心思去管這麼個破茶几。等我破產，咱全家都回鄉下砍柴去！”
溫秀不敢置信地擡頭，“老林，你剛剛說什麼，你再說一遍，我寶貝閨女怎麼了？”
對上妻子不敢置信的目光，林光候閉了閉眼，一向挺得筆直的背這會也顯而易見地彎了下去，“我說，瑤瑤她，被帶走了。我剛剛一直跟幾個部門裡能搭上線的打電話求助，對方沒有一個接的，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溫秀頓時大腦一片空白，只會跟着重複道：“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你教的好女兒，這回不僅僅把她自己給坑進去了，還把他老子我給坑進去了。”
被溫秀這麼一氣，林光候那一腦門的火這會也熄得差不多了，頹然往身後的沙發上一坐，單手撐住了額頭，“就算我過去也不會有結果的，完了，真的完了。”
夫妻倆一坐一蹲沉默了好一會，知道管家進門說車子已經準備好了，林光候才朝着門口看了一眼，眯了眯眼，“管家，不用備車了，你先出去吧。”
“老爺有什麼事就叫我，我在門口候着。”
聽着對方恭謹的稱呼，林光候忍不住苦笑一聲。
老爺？
他估計很快就不是了，工資還能不能跟人家發出去還是個問題呢。
“對了。”溫秀一拍手下的茶几，她這會也顧不得手底下還是她剛剛珍惜的不行的茶几了，“要不要走走表舅爺的路子，他老人家人脈廣，跟一些大貴人也有交情，咱們現在就過去找他老人家。”
溫秀的提議就像是一根漂在水上的浮木，林光候聽得眼神一亮，猛地站起身，“走。”
溫秀忙提着裙襬踩着高跟鞋蹬蹬蹬跟上丈夫。
林光候回頭看了她一眼，視線在她那一身花費的首飾上掃過，皺皺眉，“你別跟着了，我自己去就行。”
要是在平時，溫秀也就唯唯諾諾的應了。
但現在也是爲母則強，她擡頭就反駁，“不行，這次我必須要去。表舅爺要是不點頭，我哭着跪着也要求着他老人家點頭。你要是抹不開面子，我能。”
林光候沉吟片刻還是點了點頭，伸手指了指樓上，“趕緊換衣服，把你那一臉濃妝也給洗了，首飾一件也別帶，身上的衣服也換成最樸素的，趕緊。”
兩人嘴裡提到的表舅爺居住在慶城周邊的一個鄉下，待林光候和溫秀趕到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到了農家小院的大門口，兩人就吃了一個閉門羹。
老爺子居然不在家。
鄉下的挽上空氣轉涼，兩個人爲了以表尊重和誠意也沒回車上，抖着肩膀肩並肩靠在門檻上等。
老闆都在車外了，開車的司機自然也不敢自己呆在車上，也靠在大門前的一個老榆樹樹幹上等着。
“咕嚕嚕。”
林光候按了按空空如也的肚子，轉頭剛想問妻子餓不餓，還沒張嘴就聽見旁邊又是一陣咕嚕嚕的叫聲。
夫妻兩個對視一眼。
司機開了一路的車，比起老闆和老闆夫人更餓，索性走上前提議道：“老闆我剛剛路過村口的時候看見有一家小賣部，我這句去買點水和麪包什麼的跟您和夫人填填肚子吧。”
林光候這會別說麪包了，他覺得就算是一個幹饅頭放在面前自己也能面不改色的嚥下去，聞言忙揮揮手，“那就快去。”
見他要把腿狂奔，“別跑着去，開車去，快點。”
等麪包和水買來，兩個人也不顧得洗洗手了，仰頭喝了口水就撕開面包包裝袋開啃。
小賣部自然沒有什麼好麪包，司機買來的就是那種老式的類似大饅頭的老麪包，除了口感比起饅頭來甜一些軟一些，油乎乎的也不好吃，但三個人此刻飢腸轆轆，也就覺得這麪包無比香甜了。
正吃着的時候，小院前方的路燈下，緩緩走過來一個拄着柺杖的身影。
蒼老又嘶啞的聲音順着夜風傳過來，“是誰在我家門口。”
林光候急着站起來應聲，嘴裡的麪包猛地一咽噎得他差點翻白眼。
“表舅爺，是我，小猴啊！”
季逢遠眯了眯眼，掂了下手裡的舊藥箱，揮開林光候想要攙扶自己的動作，“不用扶我，老頭子我還走得動。”說着他的目光又在溫秀身上頓了頓，“你們兩口子怎麼今個過來了？”
對這位表舅爺的脾氣冷淡不管是林光候和溫秀都親身體驗過，這會他們此來更是求助，自然要舔着臉討好老爺子。
“表舅爺，咱麼還是進屋說吧。”
季逢遠在看了溫秀一眼，淡淡地點了點頭。
“走吧，進去。”
他說着走到門前，看了正掛在門上的鎖一眼，伸手一拉，看起來是鎖得好好的門鎖就被拉開了。
走在老爺子後面正好看見這一幕的兩人：······感情這鎖本來就是壞的。那他們在大門外凍得鼻涕都快出來了爲哪般？
好吧，就算老爺子不鎖門，在知道老爺子又不在家的情況下，他們也是不敢進去的。
就是這麼慫！
季逢遠也沒管身後這兩個人此刻是什麼表情，他老人家進了院子先把藥箱放進屋，又到了院子裡的水池邊上舀水細細洗了把手，拿了塊乾淨的毛巾慢悠悠擦乾，這才瞥向站得跟木樁子似的兩人，“怎麼，還得我親口請你們坐不成？”
林光候這才拉着溫秀在下首小心翼翼地坐下。
“表舅爺······”
“我還沒吃飯呢。”
溫秀屁股剛捱上凳子，聽見這句話蹭的一下又坐起來。
“表舅爺，我這就去給您做。”
她來過這裡，雖然次數不多，但也知道廚房的位置在哪裡。
“等等，我還沒點菜呢。”
溫秀心裡叫了聲苦，但臉上還是保持着笑容，語氣恭順，“那表舅爺，您老想吃點什麼？”
季逢遠沉吟了兩秒，開口道：“蒸點雜麪窩窩頭，每個窩窩頭上面給我點個小酸棗，棗要去了殼的，院子裡的小油菜給我挑嫩的拔兩棵，跟海米一起清炒了，再去看看廚房東北角我泡發的黑豆芽，要是能吃了，給我用水淖了涼拌一下，用外面屋檐下面曬的幹辣椒。還有，我後院裡醃的臭豆腐也給我撈一塊上來。滴上兩滴香油，一滴都不能多，再切一小碟小蔥花，小蔥也在菜園子裡拔，要嫩嫩的那種。”
溫秀：“······好。”
林光候也聽着老爺子的點菜，心裡同情了妻子兩秒。
溫秀去了院子裡摘菜，季逢遠低頭看了林光候一眼，“說吧，這大晚上的開車過來，又有什麼事？”
林光候在心裡誹謗了一句他們哪裡是大晚上過來的，分明是下午就到了，硬生生等到現在。
不過這話他無論如何都不敢說，“表舅爺，求您救救瑤瑤。”
季逢遠擡了擡眼皮，“瑤瑤病了？”
“不是。”林光候抖了抖脣，“瑤瑤她，今個不知天高地厚，捅了個簍子，我和阿秀她也是實在想不到辦法了，表舅爺，現在只有您能幫幫我那個不孝女了。”
季逢遠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冷笑出聲，“我早就警告過你們兩個，好好管教腳力的後輩，別仗着家裡的勢力去爲所欲爲。怎麼，現在看來是踢到鐵板了吧，還把自己給摔進去了。要我說，好好吃頓教訓也好，省地出來還危害社會。”
林光候被這一番諷刺地擡不起頭來，“表舅爺，我終歸就瑤瑤這麼一個女兒。”
“跟我說說，林瑤瑤她這次又做了什麼，得罪了誰？”
“她，私下裡找黑客調查了一位姓安的女人，然後逮捕令就下來了，我這邊消息也就只有這麼多。求助的電話現在也一個都打不出去了。只有一個曾經得到我幫助的警察局副局長，跟我說是因爲瑤瑤要調查的人，很可能跟上面有關。”
季逢遠聽得忍不住瞪了瞪眼。
但在沉默了一會後，還是提醒道，“能因爲私下裡調查了一番就下逮捕令的，”他的語氣第一次鄭重起來，“那就是對華洲絕對重要的人物，你可以想一想了，這會是什麼罪行？”
林光候在垂頭想了幾秒鐘後，倒吸一口涼氣，“表舅爺？”
“這事我沒辦法幫，你回去先問問性質惡不惡劣吧，要是情節嚴重，那也是她自作自受，你就讓你家裡那個寶貝閨女在裡面好好反省吧。”
“表舅爺，瑤瑤還小，她才二十多歲。”
“那爲什麼別的小孩子不犯錯，就她會捅婁子。你們兩個做父母的反省了沒有？”
“我們······我保證，等瑤瑤出來，我好好教育她。”
廚房裡飯菜香飄過來，季逢遠深吸了一口，朝林光候瞪了一眼過去，“電話。”
林光候一愣，反應過來後忙站起身把懷裡的手機雙手遞了過去，“謝謝表舅爺。”
季逢遠接過電話白了他一眼，“我是看在今晚晚飯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