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月就在這牌樓下坐了一後晌，直到玉靜放學回來，才一同回到後院來。玉靜回窯去放書包，而李秀月沒回家，而是到了他四媽家裡來了。
四奶奶見她滿臉不高興地進來，當然明白她的心思，說道：“想開些，男人家都是一球樣，有幾個臭錢，就不知道姓什麼爲老幾了！”
李秀月道：“他不在家幾年，我又當媳婦又當兒，家裡的廟裡的店裡的，哪一處不操心？還嫌不好，又尋一個帶回來！既然這樣，又何必……”
正說話，玉靜過來說：“媽呀，我奶叫你做飯哩！”
李秀月大聲笑着罵道：“死女子！你有你二媽哩，尋我做什麼？她已進了這門，還用得着我？我？……我是不做的！”
邊說邊將玉靜推出了門。
四奶奶忙說：“秀月，快別這樣，你家老人會不高興的。”
李秀月又大笑道：“我家老人不光是我一個人的，也是他二媽的！爲什麼他就不能做？才進門怎麼了？四媽，你才進樑家門的時候，什麼不做？”
四奶奶又好氣又好笑，指着李秀月罵道：“好大膽的個李秀月，你竟敢瞅我的下巴！”
……
說起這個出身貧寒的四奶奶，實際是四門前妻生第二個小子後不久害病過世後的續房，長的十分漂亮，人又精幹，只是自己的家裡貧寒，所以做了人家的填房。
當年這位四門媳婦過門的時候，坐了半天轎，進了門還不知道自己的男人是那個。
等知道男人是那個了，男人的第一句話就是：“換件衣裳，快去給娃娃們做飯吧！”
所以身着嫁衣的她，便下竈房爲男人前妻那兩個娃娃（即現在玉靜的四大爸二爸）做起飯來。
爲此她自覺委曲，四奶奶比李秀月也大不過幾歲。也就因爲年齡相仿，二人便能說到一起。便多少次說給繡汶聽。
李秀月也就不怕他。而李秀月此時無處出氣，見玉靜傳話，趁機撒氣！
這裡的大奶奶是當婆婆來頭一次指揮不動
李秀月，十分生氣，便眼瞅着通保。
在大房裡的姜秋萍也早聽明白了，心中不樂意，可面子上要應承，忙過來說道：“我做吧！做什麼？”
大奶奶忙說：“你剛來！”可一轉念嘆氣說道：“吃錢錢飯吧！”又讓玉靜幫忙做。
姜秋萍便生火做飯。
……
在這裡我要說一下，過去的婚姻風俗，尤其是漢族風俗。
在過去的漢族風俗習慣裡，有女兒家的人家，爲女兒尋找女婿，也是一定要尋找那種沒有結過婚的處子，那叫做親頭！
也就是男女雙方都從沒有結過婚的。他們的婚姻，也應該叫原配夫人，原配夫妻，結髮夫妻，等等……
這種婚姻的可靠度要比其他的強的多，而且穩定的多，女子在這個婚姻中的地位也很高。樑家的媳婦李秀月，就是這樣的媳婦。
把閨女給嫁人家結過婚的男人結婚，有個很不好聽的名字，那叫做填房，再說的不好聽些，就是二老婆，更甚者，就是小老婆小妾，對於孃家來說，是很沒有面子的，而且閨女到人家婆家家裡，一般是沒有地位，是被當做生孩子工具的，是說不起話的。
那會兒，許多沒有錢，家境貧寒的人家，是爲了幾個錢，才肯把女兒送人家當填房做小老婆呢！
但是，那會兒的人們對於娶小老婆是允許的。有的就是爲了要小婆生男孩子。
……
這裡咱們繼續說李秀月……
自姜秋萍來到這裡以後，，李秀月不拈針不做飯，早上不起來，白天到前後院各家找妯娌們說笑，家裡店裡任事不管，可飯卻一點也不少吃，還要搶在衆人前面吃。漸漸地姜秋萍不願意起來。而且下院客店的進出帳，過去表面上是煥昌託四兄弟招呼，可細節實際是李秀月操持。今日通保回來了，四爺便將帳給了通保。而那李秀月從此看都不看下院一眼了。
樑潤昌就已經不放心起來了。
因廟會要到，樑潤昌將一家人叫到一起來，說廟會上的事，講一
講年後店裡進出帳目。
李秀月不識字，也就沒什麼帳本，可一開口便不打絆子報出一串數字：年前後碳進四掛車，六百五十二斤。共花三十二塊六毛五分洋（錢）。
麥子用了兩擔，磨面。穀子三鬥，錢錢三升。共十塊七毛錢僱驢十天，共花五塊錢。
備草料：三百斤，精料三十斤，共花十塊四毛五分洋（錢）。
客人，過往四十五個，一天二塊，共九十塊。
客人的牲口共二十三頭，每天五毛錢，共十一塊半。
毛掙：一百塊零一塊半。減去炭錢等花費：五十八塊八毛錢。
再減夥計工錢二十塊。淨掙：二十二塊八毛錢。
李秀月報着，樑潤昌翻着自己四兄弟記的帳，不差分毫。
樑潤昌又命通保報。
通保吭吃半會，數目字寫地倒也齊齊整整，就是碰不上。
姜秋萍忙笑道：“我們剛回來……”
樑潤昌也沒法再說什麼，讓通保認真記帳，又吩咐李秀月：“你也招呼一下嘛！啊？”
李秀月冷笑道：“有玉靜她‘二媽’呢，用不了幾天就會了！”
樑潤昌明知繡汶對姜秋萍有一萬個不願意，可又不願點破，咳了一聲說道：“廟會到了，客人多，廟上家裡店裡你們都要操心。好好價地，不要鬥陣！”
太婆婆說：“對，可不敢得罪了神神！”
通保秋萍忙應承，李秀月並不言語。
夜裡，繡汶坐在窗戶下生悶氣，心中怒唱信天游：
“六月的日頭臘月的風，老祖宗留下個人愛人！
我十六上嫁你十九上生，那根經不連着你的心？
一對對鴛鴦窗戶上貼，又來一隻斑鳩你該往哪兒歇？
別怪我惱火不怪我氣，要佔我那漢子我就不依！”
李秀月依舊任事不聞不問。
廟會期間，她天天梳妝打扮，戴上了她出嫁的時候的銀簪子，金耳環，銀鐲子，一身新衣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