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長泰走後,朱一銘在頭腦裡盤算了起來,現在基本可以肯定,袁長泰、邵大慶、樊文章三人和劉坤之間都有某種緊密的聯繫,否則聽了劉坤被雙規以後,袁長泰不至於如此失態。
袁長泰出了書記辦公室的門以後,這腳下如踩着棉花一般,頭腦裡可以說是一片空白。他沒有進自己的辦公室,而是直接去了邵大慶的辦公室。邵大慶正坐在椅子上發呆,菸灰缸裡已經放着五、六個菸頭了。
猛地見袁長泰失魂落魄地走進來,邵大慶也吃了一驚,連忙站起身來,把門給關上。現在正處於風口浪尖上,這個袁長泰發什麼瘋,有事不能打電話呀,人怎麼直接過來了。剛纔去車裡拿手機的時候,一路上,就看見有不少工作人員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嘀咕着什麼,見到他以後立即停止了討論,轉身離開了。
邵大慶關上門以後,立即快步走到袁長泰的跟前,說道:“長泰,怎麼了,出什麼事了?”邵大慶已經意識到肯定是出什麼事了,要不袁長泰不會是這樣一幅樣子。一大早的時候,兩人還通過電話,當時袁長泰還說,蘇縣長答應去打聽打聽了,估計問題不大,怎麼一會功夫,就變成這樣一幅德行了?
袁長泰聽了邵大慶的問話,並沒有立即回答,而是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臉上仍是那木木的表情。
邵大慶也跟着他坐在了沙發上,着急地問道:“長泰究竟怎麼了,你倒是說句話呀,你這樣,不把人給你急死。”
袁長泰掏出煙來,自顧自地抽了起來,邵大慶心裡這個氣呀,真恨不得上去一把把他的煙給抓下來扔了,不過此時他可不敢這麼做,怕刺激到袁長泰,看他這樣的表現很不正常。邵大慶也不在搭理他,自己也掏出煙來,點上火,抽了起來。兩人如比賽一般,你一口,我一口,你彈一下菸灰,我也彈一下菸灰。
等到一支菸快抽完了,袁長泰終於緩過神來了,他把菸蒂用力掐滅在菸灰缸裡,對邵大慶說道:“大慶兄弟,看來這次我們真的凶多吉少了,剛纔那邊把我叫過去,正式地通知我說,劉坤被雙規了。”
“雙規?”邵大慶聽了這話以後,失聲喊道。喊過以後,他才下意識地捂住了嘴,這個消息的震撼力太強了,現在邵大慶終於明白,剛纔袁長泰那樣表現的原因了。出了這樣的事情以後,如果被雙規的話,說明劉坤是徹底完了,絕對不會再有什麼希望了。
過了好一會以後,邵大慶才試探着問:“長泰呀,是不是那傢伙忽悠我們?昨晚上還在公安局治安大隊,今天一大早這麼快就被紀委雙規了,這效率是不是也太高了點?”
經邵大慶這一說,袁長泰纔想起這個茬來,剛纔他是完全被朱一銘的話給驚呆了,根本沒有時間去考慮其他的。確實是這樣,昨晚還在公安局,現在這麼快就被紀委規了,這速度確實有點反常。袁長泰想了一下說:“大慶,我覺得他這話不像是在詐我們,我好像還聽到他說,要召開全鎮的幹部大會,他不至於拿這事開玩笑吧?”
邵大慶聽了這話以後,眉頭緊鎖,他在心裡盤算着朱一銘這話的可信度,想了好一會以後,他纔開口說道:“雖然這個消息的真實性比較大,但我們還是不能輕信,最好再打聽打聽。另外,我們還要做最壞的打算,就是認爲這消息是真的,那我們該怎麼辦.”
袁長泰剛燃起的一點希望,被邵大慶這句話一說,又徹底破滅了,隨口回了一句,都已經這樣了,還能怎麼辦?
“長泰,你想想啊,劉坤肯定是交代在那了,下面最關鍵的問題就是我們。”邵大慶意味深長地說,“只要劉坤能挺住,那就沒我們什麼事。只要我們沒事,就可以想辦法挽救他,最不濟也可以幫他照顧好家人吧?”
袁長泰聽後,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邵大慶這話說得確實沒錯,他想了一下,問道:“大慶,我們現在該怎麼做,你給分析分析,我現在頭腦裡面一團漿糊。”
邵大慶聽後心想,你哪兒現在頭腦裡一團漿糊,你只有吃喝玩樂的時候,頭腦稍微清醒點。經過這段時間的連續發生的幾件事情,邵大慶對袁長泰等人是極爲看不上眼的。一個個不光貪錢、貪權、玩女人,更主要的是肚子裡面根本沒什麼貨色,完全就是繡花枕頭。那個劉坤就是個典型的例子,讓你去辦事,事情沒辦成也就罷了,黃成才走了以後,他居然去洗頭房找雞。這不是典型的豬腦子嗎,現在都什麼時候,還有時間幹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邵大慶心裡雖然光火不已,臉上還不能表露出來,他笑了笑對袁長泰說:“長泰呀,我是這樣想的。首先你得到蘇縣長那去一趟,一方面打探打探劉坤被雙規的消息,另一方面也請他幫我們做做工作,就算不能把劉坤撈出來,好得也不能讓他在裡面受什麼罪。”
袁長泰聽了邵大慶的話以後,心裡一陣佩服,要說能力,還要屬邵大慶。自己聽到劉坤被雙規以後,已經六神無主了,人家還能冷靜地分析情況,尋找對策,於是用力地點了點頭。
邵大慶接着說:“你走了以後,我去找老樊,讓他去縣紀委走動走動,他和紀委幾個副書記的關係都不錯,看能不能想辦法,遞個話給劉坤。這是我們現在最被動的地方,一定要想方設法的和劉坤去的聯繫,否則我們就如瞎子、聾子一般,根本不知道具體的情況。”
“這個你可以和老樊說,就是花點錢也沒關係,只要能辦成。”袁長泰補充了一句。這年頭,辦事沒有不花錢的。
邵大慶聽後點了點頭,想了一下說:“我就呆在鎮上,不能全走光了,那樣的話,更有人在背後嚼舌頭了。有什麼情況,我們及時電話聯繫,現在我們處於極其不利的情況,一定要多交流,謀定而動。”
邵大慶聽完深以爲然,端起桌上的茶杯猛灌了兩口以後,就推開門出去了。此時,袁長泰已經完全沒有了剛纔的萎靡之勢,只覺得渾身充滿了鬥志。回辦公室,拿了包以後,就直接上車直奔恆陽而去。
邵大慶也沒有耽擱,直接出門去了樊文章的辦公室。不到一刻鐘的功夫,樊文章的車也駛出了鎮黨委、政府大門。
朱一銘其實一直關注着這邊的動靜,之前他特意打了個電話個於勇,讓他注意一下,有誰的車出去了,所以袁長泰和樊文章一離開,他就已經知道了。看來和他之前預料的差不多,袁長泰估計去找蘇運傑了,那個樊文章一定是去紀委了,至於邵大慶一定是在家裡留守。
蘇運傑那肯定是沒什麼結果的,他一聽說劉坤被雙規的事情,一定就會把這事推乾淨,樊文章想去紀委那邊搞小動作,倒是不得不防。都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看來自己這邊也應該有所行動了。
朱一銘想了一下以後,撥打了常衛國的電話。接通以後,常衛國倒是很客氣,聽說朱一銘要過來彙報一下工作,立即表示了歡迎。
放下話筒以後,常衛國還真有點摸不透朱一銘的路數,他不會是來爲夢樑鎮的那傢伙說情的吧。這事可是一大早的時候,李志浩特意打電話過來交辦的,不是都說,朱一銘是李志浩的心腹嗎,兩人不會唱對臺戲吧。常衛國對朱一銘的到來隱隱還有些許期待,不知對方究竟想和自己說什麼。
袁長泰來到縣長辦公室以後,還沒等他開口,蘇運傑就是一通責怪,“長泰呀,不是我說你,你們夢樑鎮究竟是怎麼回事?這個叫劉坤的,他究竟想幹嘛,嫖.娼被抓以後,不光不配合公安機關的工作,還囂張至極,想要買通警察,私放了他,這是一個副科級幹部做出來的事情嗎?”
袁長泰見蘇運傑的臉上憤怒不已,只有維維諾諾地稱是,在那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尷尬不已。
蘇運傑瞄了他一眼,換了一種語氣,語重心長地說:“如果單單是這個問題倒還罷了,他居然還揣着一張十萬元的存單。長泰,我把你當成自己人,說句不該說的話,他究竟有沒有動動腦子,去幹那樣的事,居然還帶着這麼大面額的存單,他究竟想幹嘛?”
袁長泰的臉上紅一塊白一塊的,低聲說道:“縣長,這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他那存摺好像……也許……”
“長泰呀,你也不要好像、也許了,這事以後你提都不要提了。不要說是他,就是你犯了這樣的事情,我也不會出手幫你的。”蘇運傑嚴肅地說,“劉坤已經被雙規了,他的問題很嚴重,你們可都要自省呀!”
袁長泰聽了蘇運傑的這話以後,只覺得後背涼颼颼的,聽了朱一銘的話,他還將信將疑,現在聽蘇運傑一說,他是再也沒有半點懷疑。本來他是想尋求蘇運傑的幫助的,誰知卻換來了一陣臭罵,自然再也不敢提請蘇運傑出手相助的事情了,只好灰溜溜地出了縣長辦公室。
走在縣委縣政府的大院裡,袁長泰只覺得這陽光格外厲害,有點讓人睜不開眼的感覺。袁長泰低着頭,手伸到上衣袋裡摸了一支菸,叼在了嘴上點上火,用力吸了一口,然後緩緩地吐出來,在吸進鼻子裡面,頓時一陣舒爽之感沁入心脾。人生苦短呀,不妨及時行樂,袁長泰的腦海裡竟莫名冒出這樣一句話來,他搖了搖頭,向自己的車走去。
朱一銘還是第一次進常衛國的辦公室,兩人之間可以說從未有過交接。常衛國由於是潘亞東的人,一直以來,對朱一銘並沒有什麼太好的印象,不過此時,李志浩如日中天,雙方之間又並無過節,所以見面交流還是非常融洽的。
和朱一銘一番交流以後,常衛國終於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他來既不是說情的,也不是扔石頭的,只是希望紀委能實事求是地對待劉坤的問題,給出一箇中肯的評價。
作爲夢樑鎮的一把手提出這樣的要求,應該並不過分。常衛國也很乾脆,當即讓人把紀委副書記、監察局局長洪飛叫了過來,當面要求這事由洪飛親自負責,並且一旦出了結果及時向他彙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