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太忠這邊,也在打量着對方,這跟禮貌無關,實在是,能進甲字號房間的,在鳳凰市真的是屈指可數。
雙方對視了大約十來秒鐘,遺憾的是,好像任何一方的任何一人,都沒認出對方的任何一人,那麼,大家就只能轉身各進各的房間了。
只是,那領頭的瘦高中年人卻站在那裡,低頭思索一陣,衝着陳太忠這邊發問了,他用的力氣不是很大,聲音卻是洪亮異常,“是小紫菱嗎?”
其實,陳太忠已經認出這個人了,政協主席吉建新,不過大家都知道,他對吉系實在沒什麼好印象,能假裝認不出來是最好的了。
荊紫菱在這羣人中,實在是太扎眼了,毫無疑問,這四個美女絕對會讓人眼花繚亂,但若是要眼花者從中選出印象最深刻的一人來,估計有過半數的人會選擇荊紫菱——當然,不是所有人的審美觀都是相同的。
所以,吉建新的眼光,在她身上停的時間也略微長一點,一眼過去,他總覺得這女孩似曾相識,低頭一琢磨,就想起了點東西。
不過,上次他見到“小紫菱”,還是三年前了,現在小丫頭長成了大姑娘,一時間他也有點不太敢認。
荊紫菱聽到這一聲,登時停下進屋的腳步,轉頭看看吉建新,皺着眉頭苦思冥想了起來,美人輕蹙眉,倒也頗有幾分“西子捧心”的味道,煞是惹人憐愛。
“是吉建新,”陳太忠見她這樣子,一時有點心軟,說不得把嘴湊到她耳邊提示一聲。
“哈,是吉叔叔啊,”荊紫菱總算反應過來了,她衝着吉建新甜甜地一笑,“我還說回頭去拜訪您呢,沒想到在這兒先遇到了。”
“你這丫頭,來了鳳凰也不知道先來看看叔叔,”吉建新見自己沒認錯人,臉一繃,做出一副不開心的樣子,“不行,回頭我要向荊老告你一狀!”
“好啦,我知道錯了,”荊紫菱嘴一撅,撒嬌一般地搖搖頭,“我今天中午纔來的鳳凰嘛,又不是早就來了。”
“好好好,是叔叔不對,好了吧?”吉建新原本就是逗她開心的,見達到目的了,爽朗地笑了一聲,卻是越發地顯出了他的儒雅氣質,“哈,住宿安排好了沒有?”
“安排好了,”荊紫菱點點頭,“在鳳凰賓館,條件挺好的。”
市委賓館,條件當然差不到哪裡,吉建新笑笑,剛要發話,卻猛然間想到了點什麼,嗯?住市委賓館?
鳳凰賓館是對外的,但喜歡住那裡的客人還真的不是很多,一來那裡的收費相當貴,二來就是萬一遇到什麼會議或接待之類的,房間爆滿的話,若是沒硬關係,很容易遭人清場。
當然,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才越發顯得鳳凰賓館的厚重,像中天集團的人,寧肯多花點錢也要住在這裡,還打上了廣告,用意無非就是想充分展現公司的實力。
好吧,就算住市委賓館不稀罕,可還能來海上明月的甲字號房間,那就不是一般人物了,吉建新掃一眼荊紫菱身後的人,一時有點奇怪。
這幫人,一個比一個年輕啊,年紀最大的那個,估計三十多了,可看他站的位置和神態,估計不是司機就是秘書,其他的,根本沒有超過三十的人。
不過,他心裡存了這個疑惑,還問不出口,他總不能說,“你們一幫小鬼怎麼能來這兒呢”?少不得,就要講求點技巧了。
“哈,這都是你同學吧?這麼一幫俊男美女,可是把我們鳳凰人比下去了啊,”吉主席僞作苦惱地搖搖頭,“多少給伯伯留點面子哈,下回……一定要找幾個難看的來。”
就在這個時候,只聽有人驚叫一聲,“陳科!”緊接着,就是一聲悅耳的輕響。
陳太忠聽得聲音似曾相識,禁不住轉頭看一眼,得,這不是科裡的小吉嗎?丫顯然是剛停好車,從後面趕來的,一見到自己,卻是驚訝得把車鑰匙都掉到地上了。
吉建新回頭望一眼小吉,再轉頭回來的時候,臉上已經帶了點若有若無的微笑,他衝着陳太忠微微點點頭,“哈,我還說是誰呢,你一定就是他的領導,陳太忠科長了,是吧?實在是久仰你的大名了。”
一邊說着,他一邊笑嘻嘻地伸出手來,同陳太忠的手攥在一起,用力地搖搖,“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小陳,你年輕得令我嫉妒啊,哈哈。”
陳太忠這下,反倒是坐蠟了,他總不能說“吉主席我認出你了但就是不想理你”,略一躊躇,終於苦笑一聲,“嗐,小吉居然沒跟我提起跟您的關係,我實在有點失禮了”。
招商辦裡,果然是臥虎藏龍啊,若是沒有業務二科,小吉估計現在還在家裡歇着呢,一時間,他對中國官場的關係網之廣,有點咋舌。
不過,這一刻,他倒是有點明白,小吉爲什麼不怕業務科的副科長馮羅修了,身後有這麼一尊神罩着,在鳳凰市丫需要忌憚的人,確實沒有多少。
吉建新笑着搖搖頭,“小吉可是沒少跟我提起你,他是我遠房的親戚,不過我在市裡親戚也不多,嘖,這傢伙……就是不學無術,呵呵,我說他多少回了。”
“小吉的表現,挺不錯的,”陳太忠也慢慢地適應了這種談話方式,笑着點點頭,“不過現在看來,他的擔子有點輕啊。”
這話,哥們兒說得不錯!話纔出口,陳太忠就有點洋洋自得,擔子輕,可以從好幾個方面來理解,一個方面就是他解釋了沒認出政協主席的冒昧,另一個方面,卻是隱隱暗示,他自己有給小吉加擔子的想法。
加擔子有兩種解釋,一種就是實實在在地加工作量,另一個卻是“我賞識他想提拔”的意思,不過,以他的能量,提拔小吉……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總而言之,這種含混的話,既不得罪人,又顯出了親近吉主席的意思,實在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倉促間能想出這麼得體的應對話,他怎麼能不得意?
“他還是有點年輕,”吉建新笑嘻嘻地搖搖頭,“雖然勉強算是我的堂弟,不過,我覺得……陳科,你還是謹慎一點用他,這也算是我對過世的堂叔的一點心意。”
堂親堂親,一堂八百里,誰也不能拿這話來攻擊吉主席。
“好了,不說了,咱們入席,”吉建新沒有再談下去的興趣了,搖搖頭往甲字一號走去,“等一等我去跟紫菱坐坐,呵呵。”
其實,他真的不想再說下去了,自打明白了面前這個人的身份,他就知道這幫年輕人爲什麼能進甲字號房間坐着了。
陳太忠最近在鳳凰市攪風攪雨,雖然尚未波及到政協,可吉建新多少也是聽到了一點風聲——都在官場混,市裡的異常情況,又怎麼可能瞞得住他?
甚至,他都有從素波得消息的途徑,所以,他比較清楚陳太忠在其中起的作用——雖然不是所有的,但大部分的事情,他還是比較清楚的。
所以,同大多數人一樣,吉建新不是很欣賞陳太忠,甚至可以說有點厭惡,沒人會喜歡跟一個瘟神打交道,這很正常。
但是同時,吉主席也比較瞭解陳某人的能量,是的,陳太忠跟蒙書記家的淵源,多少被人猜到了一些,而章堯東對其的賞識,更是曰月可鑑,像這種主兒,大家惹不起總躲得起吧?
不過,他的堂弟,對陳太忠是交口稱讚不已,甚至拿了那個增強凝聚力的晚宴來說事兒,更強調說明,陳科長讓了一個單子出來,所以,要說吉建新對陳太忠有惡感,倒也不正確。
總之,就是不宜打交道爲好的那種,小人得志的事兒,吉主席見過不少,但是能善終的卻是不多。
陳太忠哪裡知道對方想了這麼多?走進甲二包間,就在大家開始輪流點菜的時候,荊紫菱發問了,“太忠,這幾個漂亮姐姐……你怎麼不介紹一下啊?”
太忠?聽到這個稱呼,幾乎所有人都寒毛直豎!
始作俑者這麼稱呼,卻不是沒有原因,你今天叫了我多少遍“紫菱”了,我只叫你一次“太忠”而已,不算過分吧?
事實上,荊紫菱是想看看,那三個女人會對這種稱呼做出什麼樣的反應,說來也奇怪,她知道自己總是莫名其妙地遭遇到一些同姓的嫉妒,平曰裡也很注意自己的言行,儘量不要引發什麼誤會,但是,見到眼前這個傢伙,她總是按捺不住想要其出醜的衝動!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