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黨委副書記張建國接到通知，上午九點鐘教育局張局長要到學校找教師座談。
張建國這幾天熱情高漲，當了一輩子的副職，輪到快退休時卻有了當家作主的機會。實在是令人有點興奮。雖然他也知道自己不過是個過渡政府，但過渡政府也是政府啊！也能在歷史上留名的。所以他工作相當積極。
局長要來，他當然要熱情接待。所以早早地就和幾個校級領導在校門口等候。
當然，清潔早已做好，門口也貼了標語：熱烈歡迎張局長蒞臨我校指導工作！
九點鐘，張明的車準時到了一中門口。這大大地出乎幾個領導的預料。一般的領導哪有這麼準時。這位張局長作風很過硬啊！
這是張明在一中的第一次亮相，張明很重視。所以他叮囑小李一定要把時間把握好，保證在九點整把車停在一中校門口。
“歡迎您！張局長！”張建國和幾個副校長迎了上去。童副局長在旁一一介紹。
張明首先和張建國握手。這個順序不能亂，要不然張建國就有可能不舒服。張明說：“張書記，非常時期，學校工作千頭萬緒，把您這老將推出來，辛苦您了！”
張建國很感動，他說：“感謝局領導的信任，我一定當好維持會長！”
張明又一一和幾個副校長握手。然後一起進了學校的接待室。
按照事先的分工，張明和林彤一組，童局長和宋小蓮一組，分頭和老師座談。
張建國早就圈定了十幾個老實一點的教師，在辦公室裡等着呢。他們不會隨便說領導的壞話的。
但張明卻打亂了他的部署。他說：“張書記，麻煩你把學校的考勤表拿一張來，我來隨機抽取座談的教師。”張明知道，只有這樣才能真正瞭解羣衆的心聲，才能瞭解學校的真實情況。
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覺得領導不能讓下級牽着鼻子走。
林彤向張明投來佩服的目光！真是一個務實精明的好領導！
每次張明都只叫一個老師進來，他負責問，林彤負責做簡要記錄。
張明主要問這樣幾個問題：你覺得一中做得最好的是什麼？你覺得一中最大的不足是什麼？你認爲一中內部誰當校長最好？你覺得有沒有必要從外面調一個校長進來？
當然，爲了不把座談搞得像審訊，他總是面帶微笑，先談幾句家常，然後轉入正題。每次他都要對老師們說；談話是保密的，不會反饋到學校領導那裡去。
老師們感到很親切，很放鬆，所以大多能暢所欲言。這從他們談到學校時不是一味地在歌功頌德可以看出來。
一中的問題很嚴重啊！
隨後他又和幾個副校長分別進行了座談。這幾個都想當校長，並且都找到了後臺。
張明每個人都只問了兩個問題：你覺得誰當校長合適？你覺得過去一中在哪方面做得不好？
這兩個問題對老師來說很好回答，但對幾個正在競爭校長寶座的副校長來說，卻是兩個很刁的問題。尤其是第一個問題，最不好回答。
張明有意用這樣的問題來考考他們。
分管教學的副校長李清華不到四十歲，總覺得一把手校長過了後就是他，所以繼任校長他應是當然的人選，所以他當仁不讓地說：“我覺得我可以勝任一中校長，我有信心將學校辦得更好！”
談到學校的問題，他說：“主要的問題在於學校的德育工作相對滯後，學校還沒有摸索出有效的德育模式，德育幹部的素質有待提高！”
分管德育工作的副校長劉仁貴四十多了，相對沉穩一些，說：“誰當校長好，我覺得還是由組織決定。我個人是堅決服從組織安排的。”
“學校的問題很多，需要全面整改。當前人民羣衆反響最大的是教學質量問題，這方面的積弊很深啊！不動大手術不行！”
分管財經和後勤的副校長汪望明四十六七歲的樣子，他自以爲人緣很好，就說：“誰當校長合適，其實最好是聽聽老師們的心聲。說實在話，我也想進步。因此最好是不回答這個問題好一些！”
“至於學校的問題，是明擺着的。我想，黃校長屍骨未寒，我也不便對過去學校在教學中出現的問題說三道四啊！”
汪副校長出去後，屋子裡只剩下林彤與張明瞭。張明問：“小林，你有沒有發現這三個同志說話都有個共同點啊？”
林彤第一次與張明單獨相處，莫名其妙地臉紅了。她說：“我也說不好！覺得他們都是在說別人的不好，沒有說自己的問題。有互相攻擊的味道。只不過有的說得直露，有的說得巧妙一些！”
張明說：“小林，看問題很透徹啊，一針見血。我和你，英雄所見略同！”
童局長那邊還沒完，張明就和林彤多談了一會。林彤是那種小家碧玉、鄰家小妹的形象。
她不是那種第一此見面就讓你驚豔麗的那種美女，但是很耐看。她舉止溫柔，神情和善，說話得體，和她談話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張明來教育局這段時間，一直沒多注意她。今天才覺察到了她的可愛。
張明對林彤說：剛纔你也聽到了，一中必須要改革啊，要改革就必須有一個強有力的領導，但是一中的三個副校長都不能在教師中形成絕對威信，他們在學校的支持率也是大致相當，而且三個人的素質也差強人意，主要是缺乏擔當，沒有正視自己缺點的胸懷和勇氣。因此都不是校長的理想人選。
林彤沒想到局長會和她談這樣重要的問題，她真誠地給張明提了個建議：“張局，本來，在幹部任免上，我是不應該插嘴的。但是我還是忍不住要給你提個建議。在一中校長人選的決定上，我建議你唯才，不唯上。一個好校長就是一所好學校，選好了校長，一中就能出成績，你就能向社會交帳。如果你目前因爲要聽哪位領導的話，因爲怕得罪哪位領導，錯選了校長，今後一中不能出成績，社會不承認你，領導最終也會拋棄你的！您最終也是要對社會有個交代啊！”
張明不禁對林彤刮目相看，說：“謝謝你！林彤！你說的很有見地！我知道你是真心地爲我好，爲教育局好！你放心，我一定慎重對待！”
林彤聽了，心裡甜滋滋的。
調研結束後，張建國要留領導吃飯。張明找藉口推辭了。他暫時還不想和一中的領導有親密接觸。也不想給他們一種熱衷於到下屬單位吃喝的印象。
出來後，張明把大家安排在龍城酒店吃飯。下屬們跟着出來辛苦，不能因爲自己要樹廉政形象讓他們受委屈。
他最後拿出了一套方案，由自己兼任一中校長，由二中校長常有志任常務副校長（過渡一下），
並直接向馬書記做了彙報。他懇求道：
“馬書記，關於一中校長的人選，縣委、政府、人大、政協都有領導干預，我頂不住。只有您出面，才能壓住他們啊！以後他們纔會繼續支持教育局的工作啊！我剛上任，誰都得罪不起！請您一定支持我的工作！“”
馬書記看了看方案，覺得考慮地很成熟。由局長出面控制大局，由懂教學的常有志負責具體管理，等威信確立後再進行權力交接。目前，這可能是最佳的方案了。
年輕人很有政治手腕啊！既想推行自己的方案，又想不得罪人，降低改革成本，想得很周到啊！要支持他！
馬一鳴專門在常委會上提出了一中校長的問題，把張明提出的方案說成是自己的意見。幾個縣級領導見書記拍板了，還有什麼話可說。自然也不會怪張明沒買他們的帳了。
張明則一一向幾個打過招呼的領導解釋：“本來我想按您的意見辦的，可是這事馬書記拿在手上了，我就說不上話了。希望您諒解！”
這事就這樣定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