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市公安局的果斷出手,再次沉重地破滅了江剛最後一絲希望。
市公安局的行動仍在繼續,雙規幾人並且同意十幾人的辭職,只是第一步。第二步,重拳出擊行動進入了第二階段,相比第一階段以打擊私人保鏢團伙爲主的主攻方向,第二階段的行動風向也隨着夏想在省政府常務會議上的指示精神而爲之一變,由點及面,打擊面,由私人保鏢團伙擴大到了爲私人保鏢現象提供生存土壤的貪官身上。
打擊面,擴大了。打擊力度,加大了。事態的發展,深入了。
等於是說,重拳出擊行動完全背離了雷治學的指示精神,完全是在夏想的指導思想之下,繼續擴大戰果,並且將觸手真正觸及到了官商勾結的底線。
夏想在省政府常務會議上的講話原話是:“西省的能源型經濟轉型推行一年多來,爲什麼收效甚微?是西省的企業家太保守太落後,沒有開拓意識?還是省委省政府推進的力度不夠,沒有真正落實國務院的各項方針政策?我看是兩者兼而有之。要我說,更主要的原因就是西省的官商勾結現象太嚴重,不打破官商勾結的怪圈,西省的天空,永遠是一片灰濛濛的色彩,西省的明天,就永遠沒有藍天白雲!”
也是夏想第一次正式向西省的官商勾結現象發出的最強有力的聲音,當場震驚得王向前不知所以。官商勾結現象是西省官場的魔咒,人人知道,人人避而不談,因爲人人清楚,西省的官商勾結就如遍佈西省每一個角落的腫瘤一樣,如果說西省是一個病人的話,那麼現在西省已經是病入膏肓無藥可救的重症病人。
而夏想顯然想動大手術,用猛藥,對於重症病人用猛藥,很容易急火攻心,直接讓病人一命嗚呼。
夏想還嫌晉陽鬧騰得不夠,還想將西省也鬧一個底朝天?他不怕到時候沒法收場,不怕最後連省長的寶座也保不住?
王向前對夏想的評論是兩個字:“生瓜!”
夏想是不是生瓜,王向前說了不算,雷治學說了也不算,歷史說了纔算。
……
歷史未必就一定公平,但至少歷史是事後諸葛。歷史證明,亂世用重典,先有大亂纔有大治,改革,不是請客吃飯,改革是真刀真槍對戰。從市公安局十幾名中層敢以辭職相威脅的激烈做法來看,夏想就清醒地認識到了一點,西省的頑疾想要根除,必須採取非常手段!
既然西省已經病入膏肓,不如索性推倒重來,不動真格,不下狠手,總有人會隨時反撲。
只觸動了市公安局一部分人的底線,就敢上演辭職的鬧劇,真當夏想會怕了他們?笑話,夏想當年在郎市和秦唐的鐵腕,怕是時間遙遠了,許多人都忘記了。
夏想在省政府常務會議上的講話過後不久,市公安局班子進行了一次內部調整,迅速重新任命了空缺。
調整,得到了省公安廳和市委的雙重支持。
而被市紀委雙規的以劉副局長爲首的幾名中層,涉嫌職務犯罪和貪污受賄,同時,還和包庇私人保鏢以及縱容犯罪有關,而且幾人的犯罪證據也指向了幾名受賄的煤老闆。
官商勾結問題,第一次真正浮出了水面。
仇唐扶正之後,雖然大體上掌控了市公安局,但暗中還有許多人對他不滿,認爲他不夠資格坐一把手的位置,也是王向前在市公安局隱藏的遺留勢力太大,第一波清洗過後,依然有不少隱形的力量牢牢把持了市公安局的主要部門。
其實如果讓王向前知道,通過明裡暗裡的調查,夏想早就將他還遺留在市公安局的隱性力量摸得一清二楚,他也許會痛心疾首,並且不寒而慄。
早在前來西省之前,夏想就從盧淵源之處學會了如何隱藏自己力量的手法,再加上來到西省之後他又有哦呢陳、蕭伍以及軍方之助,查清王向前的遺留勢力只不過是小事一件——卻並沒有一次性清除,就是想留待現在引爆。
引爆一件事情,時機把握得好與不好,威力相差數倍。
再如果讓王向前知道雷治學走得匆忙,忘了告訴他一個秘密——狄國功可能會供出他——他肯定會氣得吐血,他在省委爲雷治學鞍前馬後,如此重要的事情,雷治學爲了個人前途,竟然忘了提醒他一聲,簡直就是不當他的前途一回事兒。
也正是因此,王向前在聽到市公安局事件繼續發酵,並且劉副局長一進去就供出了許多人,然後風聲大作,省紀委也迅速行動起來,第一時間雙規了晉陽市一名副市長之後,他終於意識到了市公安局的重拳出擊行動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他就是沛公!
儘管自稱沛公或許有點自我擡高,但王向前現在顧不上在意比喻得是不是恰當了,他先是和京城方面通了一個電話,得知他的處境暫時穩如泰山時,總算長出了一口氣。爲官之人,不怕經濟提升不上去,不怕刁民上訪,不怕一事無成,就怕下轄的地方出事,禍及自身,連累了自身前途。
只有前途無事,一切都無虞。
隨後,王向前又和江剛通了一個電話。
“江剛,現在的形勢很複雜,你要做好萬全的準備。安達礦業丟了不要緊,你的根基還在。但要是連根基都被人剷平了,西省,就沒有你的立足之地了。”王向前對江剛也頗有不滿,折騰時間也不短了,怎麼到現在還沒有奈何夏想半分,真是無能,堂堂的西省首富,在晉陽乃至西省一呼百應,發動西省工商界的力量對抗夏想的能源型經濟轉型,怎麼就未立寸功?
而且連安達礦業也丟了,真是天大的失敗。安達礦業的股權重組影響深遠,意味着江剛依靠經濟實力對抗夏想的能源型經濟轉型策略以失敗而告終,也意味着西省能源產業的大門被夏想完全打開,從此,外來資金將會長驅直入,勢如破竹,在不遠的將來,西省的能源產業將會進入實力爲王的階段,不再是封閉、保守的區域市場。
更長遠地講,安達礦業的股權重組大會的成功召開,預示着夏想主導的能源型經濟轉型,成功地邁出了第一步,西省多年的堅冰,即將被一舉打破。
好一個夏想夏省長,還真讓他步步推進,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了,王向前雖然和夏想執政理念不同,也道不同不相爲謀,但他也不得不佩服夏想的手腕。而且他現在也一直想不通,夏想怎麼就一步步吞併了安達礦業,他的身後,除了正面的政治力量之外,難道幕後還有龐大的經濟班底爲他出謀劃策?
王向前對夏想的瞭解,僅限於官方渠道,別看夏想和各大家族來往過密似乎是人所共知的事實,其實在官場之上,真正知道內情的並無幾人。許多人一是級別不夠,二是無法接觸到知情人。再者知情人士也不會無緣無故對外亂說,也正是官場之上約定俗成的諱莫如深的作風,才讓夏想真正的實力一直隱藏至深。
眼下夏想的勢頭銳不可當,想從正面狙擊已經沒有可能了,王向前的話,就多了幾分明確的暗示。爲了自保,爲了不讓重拳出擊行動最終殃及自身,他必須不惜一切代價要將夏想拖入泥淖。
“重拳出擊行動,傷在你身,痛在我心,而且我還聽說,劉副局長一進去就胡亂咬人,不但咬了你,還咬了我,江剛,重拳出擊打擊的不是私人保鏢,也不是一次普通的整肅治安的行動,而是政治行動。”王向前繼續誘導江剛,他也知道江剛正在緊鑼密鼓地爲夏想挖坑,但他擔心江剛會因爲在安達礦業之上的失利而心生退意。
“我知道,二號是想讓西省變天,不但要讓省委姓夏,還要讓西省的能源都姓夏,讓西省的每一個煤塊都姓夏,真他媽的狠呀,胃口不是一般的大。”江剛憤憤不平地說道,“搶走了安達礦業,沒關係,安達礦業是塊肥肉,但好吃難消化,走着瞧。”
王向前放心了,知道江剛還會和夏想血拼到底,他心中大安,忽然又想起了一人,就點了一點:“陳豔……你最好別和她計較太多,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江剛知道王向前對陳豔一直就有想法,再者王向前也是一個憐香惜玉之人,但他可沒有那麼多憐憫留給陳豔,就搪塞了一句:“都是老鄉,擡頭不見低頭見,能過去就過去了。”
王向前以爲江剛說的是實話,就說:“回頭我作東,你和陳豔見個面,把事情說開了,握手言和。”
江剛一陣冷笑,答應着掛斷了電話,卻陰冷地一笑:“等陳豔上路了,我會燒五個礦給她,讓她在地下也當富姐。”
……
市紀委雙規了劉副局長,省紀委雙規了晉陽一名分管煤炭行業的副市長,如此明顯的劍光閃耀,誰都清楚夏想夏大省長終於以強硬的政治手腕,要觸及西省最大的官商勾結的難題了。
就在此時,國內的政治局勢,也突然颳起了一股強勁的東風,由西省地電和國家電網的衝突而引發的政治鬥爭,上升到了國家的層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