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大頭,你……接住了嗎?”曹辰生也是嚇得不輕,差點就失手殺掉了一個同行,還是一個頭職,要是鐵鍬再偏一點兒,段家財要麼成了冬蟲夏草般的摸樣,要麼成了刀削麪,至少去掉一塊皮。
“你他媽的這是幹嘛?!”段家財在下面怒不可遏,強裝着毫無懼色,卻是兩腿發顫,差點尿了褲子,這把鐵鍬可是他用來埋了好幾年的遺體了,可以埋人,挖土,劈材,煎蛋,墊坐,剁菜,加上平日用來剷草剷土什麼的,磨得鋒利超薄,劈磚頭都是輕而易舉的事。現從七八米的高度筆直落到一個人的身上,那還了得?
“實在是……對不住了,我也是一時失手,下不爲例,下不爲例哈……”曹辰生看到段家財還活着,又驚又喜,有些語無倫次了。
“這可不是下不爲例的事情了,怕是待會兒段大頭上來,你就沒有下不爲例的時候了。”莊古也是捏了把汗。
下面的段家財雖然有些惱羞成怒,但自身也是毫髮未傷,有驚無險,況且辦事要緊,只好把忿然擱在一旁,對着曹辰生拋了一句罵道:“現在暫且不理你,如我下面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就得給我下來陪葬!”
罵完了曹辰生,段家財想找個縫隙插住火棍,可是井壁都是嚴絲合縫,堅實如磐,不要說木頭,怕是鐵棍也難以****幾分。無奈,他只好一邊手拿着火把,一邊手用鐵鍬幹活,看看是否能找出個所以然來。
段家財在狹窄的窨井下工作並不方便,主要是挖出的東西沒地方放置,剷起來的淤泥和石礫放到邊緣上根本就不行,挖不了多深,堆積的沙土又崩潰下來了。他只能用貓捉尾的遊戲進行工作,把挖起來的東西一圈圈地朝邊緣上堆,然後逐步地把剛堆完的雜物朝前移動,後面的又跟上。循環式地清理。
這完全是一個瘋子乾的活了。
忙乎了十來分鐘,段家財手忙腳亂累得夠嗆,卻是沒能發現絲毫異樣,敢情這羣烏鴉引他們挖開這窨井,就是爲了吃下面的這些苔蘚蛙麼?不過,烏鴉嗜好的是吃腐肉,就是動物已經死後腐敗的肌肉纖維,這羣都是活蹦亂跳的青蛙,而且這些苔蘚蛙背部斑駁,形態詭異,怕是深有劇毒,聽起來有些不是很合理。話說回來,剛纔一早就把帶來的雞頭丟給了烏鴉,烏鴉們也不覺得腥臊,都搶着啄食,怕是烏鴉們更改了菜單,不喜歡吃過期食物了。
此時井口上仍有不少烏鴉盤旋鳴叫,不肯離去,卻又不見它們有什麼值得舉目的動靜,段家財只好重新把目光轉移到了牆壁上,莫非在這個窨井下面隱匿着一個難以發現的開口機關不成?
段家財讓上面兩人往上拉了一小段距離,重新停留在稍稍靠近井底的邊緣牆壁上,他細細打量一番,發現這井壁並不像自己想象的這麼光滑,雖然被苔蘚蛙的粘液和藻類所覆蓋,粘滑腥臭,但是隻要用巴掌緩緩撫摸大面積的井壁,就能隱約感受到一層淺淺的不規則的凹凸屏幕輪廓。無奈井底常年受溼氣和蛙類藻類侵襲糟蹋,加以難見天日,這些不規則的輪廓已經是色澤黯淡得辨別不出什麼圖案了。
段家財兩腳重新踏在井壁兩側,一遍遍仿照着剛纔無意中與莊古他們的對話時蛙類消失的姿勢,這法子經過好幾十遍的模擬,果然奏效,段家財的一邊手突然感覺到隱約凹凸的輪廓竟然被自己壓平了!他趕緊注意了腳下的一舉一動,只見積水地下盪漾起一層包裹着空氣的巨大水泡,頃刻間便把積水上面的浮萍吞噬得一乾二淨。
“果然是那樣,我說一大批青蛙哪能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消失了呢,這是有暗道不假,我找到了!”段家財暗喜,依法炮製,從身上解下一條繩子,綁住了鐵鍬,然後再次看到巨大水泡涌上來時,他便一把把鐵鍬朝水下投擲,然後用鐵鍬卡住開口。同時叫莊古曹辰生兩人找來較大的木墩或者比較大的堅硬的東西用繩子掠下來,堵住開口,逐步增大,直到能夠容下整個人的豁口。
“如果我過半個時辰不上來,你們就下來找我!”段家財說。怕是那個豁口的通道過於深了,段家財也發現綁在身上的繩子已經不夠長度,便解掉了去。
曹辰生莊古瞭解段家財在窨井下方發現暗道後,找到了一個透明的廢棄塑料袋,又用剩下的烈酒浸泡白棱,包裹好了吊下去給段家財,以防備用。
“段大頭,快去快回,沒什麼緊要的就趕緊回來。”莊古說。
段家財朝着豁口鑽去的時候,這段時間一下子成了莊古和曹辰生兩人最難耐的時間,一邊盼着去葬鴉屯深處的李勝才潘耀龔衝三人能及時找到事發地點,一邊又擔憂着進入窨井暗道裡的段家財安危,一邊還擔憂今天是否能把事情都辦妥了,最主要是沒有後顧之憂。
此時段家財鑽入豁口後,渾身都溼透了,這井底下的積水不知道浸泡了多少個年頭,表面腐臭味沒怎麼濃烈,一到了下方,變成了腥臭無比,尤其他兩腿攪拌渾濁了的黑水,兩手一碰起來就是滿手的殘渣,如腐敗的鼻涕蟲,分解的甲蟲殘殼,各種動物的分泌物,各種零碎的骨頭,發酵的垃圾等等,要讓自己的腦袋完全浸泡到這等黑水中,可謂有下半輩子準備絕食的決心。段家財反正已經是渾身邋遢,一身的腐臭味,他自己都能感覺到身上的毛孔都自動封閉住了,叵耐他平時幹粗活多時,皮粗肉厚的,也免不了生了一身的皮膚過敏,長一身的皰疹。
這不,泡了一會,段家財就感覺到兩腿開始發癢。
段家財狐疑地看着這個已經被楔開了的豁口,搔了搔小腿,有些奇怪的是,豁口就在積水下方,卻是沒見到多少水往下管涌。在上面反正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來,話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段家財我此時也已經是一身邋遢,也不怕再次沾了污穢。想着猛然吸了口氣,躋身跳入黑水的豁口下方。
下面的情況並不好受,他緊緊閉着眼睛,依然能感覺到很多雜物在颳着他的臉,大量的不知道從哪裡竄來的氣泡呼嚕嚕地在他臉頰邊上上升爆破,他整個人就好比被放在一個放有很多石子的空油桶裡,然後帶他從山上往下滾。咕嚕嚕的……等他鑽入豁口五六米,匍匐在水底摸索攀爬,猛地跌落到了一處低窪路段,他掉入了另一個有一米五高度的暗道裡。
回頭再度觀察剛纔的通道,發現這是隻是一個地下溪泉侵襲成的一條****,被後人加固和加寬了,僅能容納一個人通過,上面堅硬的磚塊排列輪廓依稀可見。就是說,在通往這條一米五高度的暗道裡,出口之一便是這條極其狹窄而且藏滿腥臭積水的暗道。之所以暗道的豁口打開,積水卻沒有減少,這裡的一個淺淺的U型地勢解釋了這一點,豁口其實並不高,它幾乎是最低處,而U型地勢穴道形成了一個傾斜朝下的通道,水便積聚在了豁口,也就是井底。豁口打開後,少量的水被帶了出去,旁邊的溪泉便會涌過來,重新彌補這水位,因此,段家財看成水位沒有變化的原因於此。而通往那個寬敞的暗道則只是這條小溪泉暗道的一個側面豁口。
段家財從口袋裡拿出用塑料袋包裹好的火柴盒和莊古給的烈酒浸泡的白棱,撕掉塑料袋,裡面還是乾燥的,點着了,周圍登時大亮,他貓着腰,發現這個新通道彷彿一條廢棄的礦道一般,地下都被人用工具給夯實了,四壁很是平整,而腳下不遠,便是剛纔一大堆被溪水擠到這裡來的苔蘚蛙。苔蘚蛙在暗道鳴叫的時候,竟然如擊鼓般轟隆,宛如巨蛙低鳴。
段家財思忖着,看來這些烏鴉果然不是平白無故地指引他進入這裡來的,這暗道裡說不定真就隱藏着不爲人知的驚天秘密,且不管兇吉,今天來到此地,無論如何也得查個水落石出了。他貓着腰舉着火把小心翼翼地朝前挪步,不是觀察着兩邊和頭頂上石壁的情況,好讓心裡有個警惕的準備。
眼前是大堆的苔蘚蛙當道,擠得甬道腳無立錐之地,段家財一邊走一邊用腳撥着這些青蛙,像是剷雪一樣把道路清理出一條立足之地來。不知道是青蛙們常年在井下視覺退化(但青蛙本事視覺就不太好),還是秉性就不懼怕人,任憑段家財兩腳撥弄,青蛙們只是懶洋洋地擁擠到一邊,對這個不速之客不是很在意。
暗道並不筆直,一路頓滯小道,拐了兩三個彎,這纔到達了一扇鐵門門口,身後的蛙羣早已擺脫得不見一隻蹤影。鐵門的金屬物腐蝕程度就不必說了,下面如此潮溼,連石頭都腐蝕得凹凹凸凸,更何況生鐵。只見那扇鐵門整個底部都成了摧枯拉朽一般,整塊鐵片漏洞百出,門軸也是腐蝕得只剩下一條小小的如筷子般的軸,不用一腳踹開,只用兩手輕輕扭動,便能把整扇門掰倒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