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官
薛華鼎笑着對許蕾道:“還是老婆英明。不管這次希望大還是不大,我都要去活動一下。既然姚局長這麼提醒我,我要不去活動,至少對不起他。”
許蕾也笑了,說道:“那你還不如說你沒升官就對不起他呢,這樣說來得更直接。其實,我們那個公司和你們省管局的領導有很多接觸。你晚上把這事跟我爸爸說一下,保準他能想出辦法來。”
聽了許蕾的話,薛華鼎的心頭一下亮堂了許多:解決了省管局的問題,下面的問題也就不是大問題了。
薛華鼎稍微想了一想,更是興奮。相對其他想佔這個位置的人而言,還只有自己的優勢最大:自己能得到姚局長、唐局長的全力支持,省局又有一定的門路。他人還不一定具備這麼多有利條件。一個林副局長已經不足爲奇。
薛華鼎越想信心越足。至於今後跟那個林副局長的關係,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他又不是自己的直接領導,儘量避免直接跟他打交道就是。
第二天,送走了魯利和姚甜之後,薛華鼎就踏上了跑官之路。作爲公司老闆,許崑山、樑燕早就有送禮方面的準備,他們來的時候就已經帶了不少高檔菸酒和補品、高級手機,甚至字畫留着備用。其中一些就是他們自己準備送給市裡領導的:無線電二廠雖然有羅豪等人做後盾,但過年過節還是需要活動一下,以進一步改善與領導和各部門的關係。
現在薛華鼎的事最緊迫,他們就把這些東西先給他,他們自己安排手下的人再送來。
薛華鼎首先拜訪已經在市裡安家的唐康。薛華鼎跟唐康的感覺最是親近,有什麼話都敢說,當薛華鼎進了唐康的家之後,把禮品一放,寒暄沒有幾句話,就直截了當地把來意說了。
唐康聽了之後,笑問道:“我要你到郵政局來當副局長,你怎麼就不理我?非要去搶那個位置,電信局不就是錢多一點、權力大一點、走出來威風一點、坐的車豪華一點嗎?呵呵,告訴你,今後郵政局的人屬於公務員,動心不?”
薛華鼎笑道:“呵呵,你既然知道這麼多原因,說了這麼多‘一點’,如果我還跑來這裡,那不是傻是什麼?”
唐康笑道:“那你的意思是說我當時到這裡來是犯傻?”不過,唐康說話的時候眼裡一點後悔的痕跡也沒有,顯然他很滿意自己現在的位置。
“怎麼可能,你沒幹二年就當了一把手,你還要怎麼樣?呵呵,你不會計劃把這個一把手位置讓給我吧?”薛華鼎開完玩笑,又一本正經地說道,“我是搞純技術出身的,心裡多少還是捨不得扔下我學的那一套。到了你這裡,完全與我的技術無關了。”
唐康不以爲然地笑了笑,說道:“小夥子,你還是憨厚人啊。你說的也是一個道理。”他停頓了一下,說道,“不過,當你當上了副局長後,我想你也沒有多少機會施展你的技術了。會很快被一些日常的麻煩事纏住的。”
薛華鼎說道:“我完全可以繼續管技術這一攤子。不管怎麼樣,多少還是有點接觸吧?到了你這裡,我就與技術完全隔絕了。”
唐康爽朗地揮了一下手,佯裝痛苦地說道:“算了。人各有志,強扭的瓜不甜。”說完又笑了,道,“呵呵,你不願意來我還可以把人情做給別人。”
薛華鼎跟着也笑了。
唐康認真地對薛華鼎道:“你的事在我這裡沒問題,我是全力支持你上去,我手下的人也會盡可能地說你的好話。這個你放心,只有我稍微露一點口風說你不到電信局就到郵政局,他們肯定會死勁把你往電信局推,不讓你過來搶他們的飯碗。”
薛華鼎再次被唐康說笑了。
辭別唐康,薛華鼎又到了姚局長家裡。在薛華鼎看來,姚局長的身體情況和精神狀態跟以前沒什麼區別,真不知道姚甜說他病了是真的還是假的。
看到薛華鼎進來,姚局長熱情地將他請進客廳。
二人先是說了一些拜年祝賀的話,薛華鼎就說道:“昨天姚甜和魯利來我家玩,她說您病了,我就過來看看。”
姚局長笑道:“這是老年人的常見病,算不得什麼。”姚局長問道,“你考慮怎麼樣?”
薛華鼎想不到姚局長問的這麼直接,他有點尷尬地說道:“我,我當然……很想利用這個機會前進一步。”
“嗯。”姚局長點了點頭,有點無奈地說道,“你啊你,我都不知道說你什麼好,運氣好也可以說,運氣不好也可以說。你怎麼在這節骨眼上跟他打什麼架?當然,我沒有說是你的錯,也不是責備你的意思。只是也太巧了一點,早不打晚不打。你不知道,我都被他老子罵了一通。”
薛華鼎笑笑沒有說話。
姚局長道:“這事我會做其他考慮的,可能要委屈你一下。其他副局長那裡你就不用跑了。”
薛華鼎不解地看着姚局長。
姚局長輕聲說道:“現在有人巴不得抓你的把柄。你如果你去活動,禮送輕了別人會說你不懂人情世故,禮送重了則有行賄嫌疑,真有人告你一下,你的事就黃了。至於其他什麼活動,別人未必會接受你的邀請。你還是回去認真搞好你的工作,工作要做得讓別人無話可說。同時要裝着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明白嗎?”
薛華鼎認可地點了點頭,聽了姚局長的話心裡輕鬆了許多。他還真的不知道如何處理與賀副局長的關係,總感到賀副局長對自己有隔閡,就如一匹潛伏的狼,隨時要咬自己的喉嚨似,給自己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威脅。
告別姚局長,薛華鼎就真地直接回了家,沒有再進行私人活動。雖然也給市郵政局、市電信局的所有局級領導拜了年,但都是以局裡的名義進行的,每次他都帶着主管副局長和辦公室主任蔡志勇進行的。
以單位名義拜年,這是常年慣例,不但要拜直接領導,而且還包括縣級領導、幾個有實權的行政單位領導和縣局的退休老幹部。以前象徵意義大,都是說一說祝賀恭喜的話,最多送點土特產什麼的就可以了。
現在則都是送紅包,紅包大小是根據被拜訪者的級別來的,如市局領導和縣級領導,紅包一般是二千元左右,實權部門領導一千元左右,一般
領導五百元左右,局裡退休老幹部二百元左右。普通退休職工則看局領導的心情,可能去拜訪也可能不去,紅包也一般是一百元左右。所有的人對這個行情都很清楚,絕對地涇渭分明,沒有搞混的時候。
送出去當然也有得進來的,薛華鼎就接到了不少單位送來的紅包,不過因爲郵電局不是實權單位,所以別人送的紅包數量都不大,基本都是五百元的紅包,間或也有八百元或三百元的。一個春節過完,不計私人的禮金——大部分被薛華鼎拒絕,薛華鼎也收了一萬多元的紅包。
薛華鼎對這些早已習以爲常,送出去的紅包都是局裡公家出錢,而紅包收進來都是領導私人揣進自己的口袋。既然是慣例,大家都是這麼送來送去,薛華鼎也懶得去裝什麼清高,統統收下。
只是不讓自己的父母知道而已,薛華鼎還是擔心他們接受不了這個現實。在他們眼裡——其實在大多數人眼裡——一個春節就得一萬多元的禮金實在有點駭人聽聞,要知道現在很多人的月工資都在一千元以下。
春節過後,許蕾又回湖舟去上班去了。許崑山和樑燕則早在正月初五就離開了這裡。
薛華鼎繼續認真地管理着長益縣郵電局的工作,雖然心裡很是牽掛那件事,但沒有在外人眼裡表現出一絲一毫來。
不過薛華鼎裝着不關心那件事,並不代表其他人不關心那件事。
一天上午,幾個局領導開了一個碰頭會研究了郵政業務發展任務後,高子龍跟在薛華鼎後面進了薛華鼎的辦公室。
“高局長,還有事?”薛華鼎有點好奇高子龍剛開完會還跟着自己進了辦公室就問道。
“沒……沒什麼事。”高子龍不好意思地說道,“現在事情少,想跟薛局長彙報一下我們電信方面的工作。”
“哦,有什麼難處?”薛華鼎笑問,“我看你們這一段管理得很好啊,想要獎金刺激一下?”
“呵呵,還不是你薛局長領導有方?”高子龍笑道。
“你今天說話的口氣可不對啊,說得這麼一本正經。”薛華鼎一邊泡茶一邊笑道,然後問道,“新茶葉,你也來一杯濃一點的?”
高子龍說了一聲好之後,繼續說道:“薛局長,我有一件事想跟你單獨說一說。”
“工作上的還是私事?”薛華鼎將開水倒進茶杯。
“公事、私事都有。”高子龍還是有點心虛,連忙回答道,說的話有點言不由衷。
“請坐。”薛華鼎將右手端的茶杯遞給高子龍,並首先在沙發上坐下,“那你就先說公事吧。呵呵,我發現你今天有點不對頭啊。好久沒看見你這麼認真了。”
高子龍心裡其實沒有什麼公事,想了好一會纔想起了一件,就說道:“薛局長,現在市電信局對長途來話接通率考覈越來越重視,我們實在想不到什麼好的辦法。目前我們的指標離市局的指標就差一截,現在是農閒時節,大家都在家裡玩牌、休息,電話接的人還算多。過一段時間就要春插了,農忙時能有幾個人在家?那時候誰會在家接電話?我估計我們的長途來話接通率會更不理想。薛局長,你說,有什麼辦法?”
薛華鼎想了想,搖了搖頭,除了加強維護工作,薛華鼎一時哪裡能想出什麼好辦法?
旁邊的高子龍見薛華鼎不說話,就說道:“我覺得上級考覈這個指標有點不科學。用戶接不接電話跟我們郵電局有什麼關係?只要我們保證設備、線路正常,一旦它們出了故障,我們能及時修好、搶通不就可以了?”
薛華鼎自己也不是很認同這個考覈指標,不過作爲一把手,他只好用勸解的口氣說道:“這是衡量我們服務質量的一個綜合性指標。你說上級單位怎麼考覈我們的故障率、故障搶修時間?以前還不是我們下面的報上去,摻假的數據都不小。你又不是不知道,開始報數據的時候,我們還膽子小,有意識地說幾個故障處理超時。後來乾脆就報所有故障都及時處理了,四個縣比賽一樣不斷把故障處理說得多麼多麼及時,對用戶多麼多麼服務優秀。嗨,市局肯定知道其中的貓膩,可他們又沒什麼手段查實。現在他們好不容易抓到了這個考覈指標,當然要大用特用了,長途來話接通率是上級局交換機統計的,我們做不了任何假,所以他們就這麼考覈我們。再說,這是郵電部、省管局要求這麼做的,我們也怪不了市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