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慎的最後一擊,效果極其出彩。
連他自己也沒有料到,鬼面紗搭配光明法袍,能爆發出如此恐怖的一擊!
如果對面不是饕餮,而是淵仲……在不做防禦,迎接剛剛那一擊的情況下,極大概率就是“心海破裂”的結局。
只可惜。
饕餮已經是一個“失控者”,失控者的精神本就極度無序……顧慎的心海攻擊落在他的精神海中,並不能讓他直接崩潰。
“嘩啦啦……”
枯籠雪山山頂,激昂四濺的雪屑,逐漸散落。
白袖三人來到了高天身旁。
“饕餮……逃了?”
穆青陽看着饕餮逃離的方向,有些不甘,顧慎的那一擊着實漂亮,這樣也沒能留住麼?
高天和顧慎的對話,他們也都聽見了。
“真是沒想到……這傢伙竟然是一個‘失控者’。”宮紫也眯起雙眼。
“【雪籠】前三都是參悟出兩道法則的頂級四階,難分伯仲,之所以把饕餮放在第一位……便是因爲他在被押入苔原之前就已經失控了。”高天平靜說道:“賙濟人先生關押他之後,直接預訂了苔原四階高危名單的頭名。”
“原來如此。”宮紫點了點頭,“實力相當的情況下,失控者要比正常人要危險得多……”
雖然苔原罪犯都是亡命之徒。
可他們仍然有弱點——
人一旦有了想要的東西,就會生出許許多多的弱點。
想要活,就是這些罪犯最大的弱點。
可失控者則不一樣,在精神海失去秩序之後,沒有人能弄明白他們的行爲邏輯,以及做事目的……饕餮埋伏在枯籠雪山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失去了追究的意義。
他可以是興之所至。
也可以是恰巧路過。
他遵循着生命的本能,也遊走在破滅的邊緣。
“現在還追得上麼?”
穆青陽望向遠方……以他的精神感應,已經看不到饕餮的蹤跡了,遠方雪山山頂在碎雪覆蓋中重新恢復了平靜,落雪紛紛覆蓋嶙石。
饕餮的速度太快。
以他的實力,肯定是追不上了。
幾人紛紛望向高叔。
“這是‘圍剿任務”中最重要的角色,既然出現了,就不能放過。”
帶着白手套的高馬尾男人,雙手杵着黑傘傘柄,遠眺遠方的雪景,他的精神已經將“饕餮”徹底鎖定,目標不愧是【雪籠】排名第一的超級罪犯,在短短的數十秒便已經竄出了數裡,只不過饕餮並不知道,鎖定他的男人,只論精神力,是整個長野都能排入前三的頂級封號。
“他逃多遠,都逃不掉的。”
高天平靜說道:“枯籠雪山的‘圍剿’,可以進入收官階段了。我去追殺饕餮,你們負責收掉山上的剩餘罪犯。”
“明白。”
“收到。”
下一剎。
高天就消失在了雪山山頂,他撐起了封號領域,一抹雪白華彩如炮彈般疾射而出,連帶着方圓數十米的雪花紛紛飛濺而出。
這幅畫面,極具震撼力,讓常年遊歷在九寧區,沒回過幾次長野的穆青陽,看得瞠目結舌。
他聽過高天的名字。
可完全沒有想到,這位平日裡斯斯文文的“李氏管家”,竟然有如此彪悍生猛的一面!
“高叔他……一直都是這麼猛的麼?”
這段時間的剿殺,高天幾乎沒有露面。
他所做的事情十分簡單,就是在後勤部保證李青穗的安全,以及命令的成功落實。
這是針對長野年輕人的磨礪,作爲封號,在沒有絕對危險的情況下……通常不會出現,如果這一次的對手不是【雪籠】第一的饕餮,他也不會插手。
沒有生死戰,就沒有突破。
更沒法起到磨礪的效果。
“你沒回過長野,不知道也正常。”宮紫笑了笑,道:“高叔的確是絕世猛人,三所五大家,再厲害的大人物……也要給他一個面子。”
實力足夠強大的超凡者,往往都有一些顧忌。
要麼是背後有着依靠他們生存的家族,要麼是有特別在乎的親人朋友。
可高天和他們都不一樣。
他沒有家族,也沒有親朋好友……這是純粹的散人,又是具備“封號級別”的超級強者,沒有大勢力會願意招惹高天這樣的人物。
他唯一的牽掛就是李青穗。
李氏未來家主,這更是沒人敢打主意的絕對大人物。
“好了,枯籠雪山的圍剿,可以收官了。”
白袖輕聲道:“這一戰,我們已經拖了很久。”
與精神頻道保持鏈接的陣營後方。
李青穗,還有羅鈺,其實都在看着這一切。
此刻在雪山之外,還有許多等待着命令的超凡者,火力網的壓制,已經將那些想要逃離的罪犯,徹底鎖死在雪山之中。
再不發動總攻,有些魚兒,就要逃跑了。
也正是同一時刻。
頻道里響起了羅鈺的詢問:“前線情況如何,是否可以發動總攻?”
“前線狀況良好。”
宮紫平靜說道:“饕餮遁逃,高叔正在緝拿……枯籠雪山的危險已經掃平,可以發動總攻。”
幾人對視一眼。
顧慎心底隱約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但眼下局勢一片大好。
再不進攻,就會錯失良機。
“發起進攻。”
總控臺的命令,傳遞到了每一位執法者的精神海中,枯籠雪山的山腳之下,燃燒起了一道道璀璨火光,長野的執法隊伍不再隱藏實力,開始進行正面衝擊。
而四位領袖,分散開來,向着戰場衝去。
他們並不會直接出手……圍剿任務,對於和罪犯實力相當的執法者而言,是一場難得的磨礪,作爲隊伍之中擁有絕對壓制力的“超強者”,他們四人在這場圍剿中的最大意義,就是穩定局勢。
顧慎站在雪林之中。
他看着自己麾下的執法者隊伍,合攻圍殺一位三階失控者。
實力相當的情況下,五位同階超凡者,才能勉強與一位失控者打成平手,有來有回……由於精神海已經崩壞的緣故,後者悍不畏死,而且行事邏輯十分詭異,完全無法預測,時常做出以傷換死的瘋狂舉措。
於是這一戰打得十分艱難。
然而這樣的畫面,此刻的枯籠雪山四處都在上演。
“爲什麼……我總覺得不對?”
顧慎站在雪林之中,他皺起眉頭,喃喃道:“饕餮逃了,高叔去追,這一戰是我們贏了,接下來就是收官……一切好像都沒有問題。”
“不——”
褚靈聆聽到了心聲。
作爲顧慎顱海一切信息的感應者,她反應速度極快,一下就指出了問題所在:“你忽略了手鐲的第一個提醒。”
“?!”
顧慎頓時一怔。
“我忽略了手鐲的第一個占卜?”
第一個占卜……雪山四處,都躺着屍體,不僅僅有那些超凡罪犯的,還有執法者的!這幅畫面,預示着今晚是一場慘戰!
而最讓人無力的是,這副畫面就是既定結果。
意思就是:無論顧慎做什麼,都會導致這一幕的出現。
可是,爲什麼?
最大的,最不穩定的因素,饕餮……已經逃跑了!
這場收官,還會出現意外嗎?
“滴滴滴。”
顧慎的身上,那枚許久都沒有動靜的老式通訊器,在此刻忽然響了起來。
這是隻能單向聯繫的傳呼器。
殺死淵仲之後,顧慎就一直帶在身上……韓當先前說要和自己進行交易,可在表達了想交易的念頭之後,這傢伙就一直保持沉默。
顧慎沒什麼更好的選擇。
他只能把傳呼器帶在身上,等待下一次“聯絡”。
此刻,它響了。
顧慎立即接通,冷冷道:“姓韓的,伱想對執法者做什麼?”
“哦?”
韓當對顧慎的秒回感到了一些意外,他停頓片刻之後,溫和笑道:“顧慎,你似乎對我的來電並不感到詫異……有點意思,是占卜術給你的啓示麼?”
“……”
顧慎沒心思和這種傢伙廢話。
他當然不會回答這樣的問題。
於是場面陷入沉默,只不過在數秒之後,韓當便當做無事發生過一樣,繼續笑着開口:“好吧,我想問問你……上次的交易,你們考慮的怎麼樣了?”
“你很想知道結果?”
“當然……”韓當微笑:“我想知道,一向瞧不起我的顧老爺子,這次掂量清楚了麼,我和那些罪犯,到底孰輕孰重?”
“老爺子考慮清楚了。”顧慎緩緩道:“如果你展露足夠的誠意,長野會考慮對你進行特赦。”
這當然是謊話。
如果沒有韓當,圍剿任務會變得十分輕鬆——
單單這一項罪,就十惡不赦!
他現在是在威脅聯邦,聯邦內部高層的意見難得統一……無論如何,不能對這種人妥協,妥協了一次,就有無數次,這樣的存在一日遊離在【雪籠】之外,一日讓人無法安心。
但可惜的是。
【深海】視野被全面破壞,苔原腹地實在太大,沒有人知道,韓當帶着那些投靠他的罪犯,潛入了哪裡……尤其是這一次的聚集者羣體之中,有一位曾是當年長野權高位重的封號級大人物。
擁有【碧王權界】的前任大審判長,景山言。
景山言的【碧王權界】,極其擅長隱匿……這種能力,一旦願意爲韓當提供幫助,那麼圍剿的難度,將會大大上升。
“這樣麼?”
韓當認真說道:“我沒記錯的話……當年你能夠在爭議聲中,迎來審覈,化險爲夷,就是因爲聯邦高層有人願意冒着風險,爲你頒佈特赦令。”
“所以,我現在也想要一枚特赦令。”
韓當一字一句說道:“讓那位老爺子,申請一枚特赦令,我要看到實實在在的特赦令,然後將對我的赦免公告,昭布全天下。”
顧慎腦海裡的第一反應是……這不可能!
如此一來,不就是假戲真做了麼?
但他不可能拒絕。
依舊是徐徐圖之。
顧慎語氣淡然:“怎麼,只你一位?你那位恩師,難道就不重要了麼,還是說你連他也可以出賣?”
通訊器那邊,韓當只是笑了笑,沒有答覆。
“景山言呢。”
顧慎繼續問道:“你似乎真的只想保全自己啊……你就沒有在乎的其他人嗎?”
“顧師弟,這場談判,你是認真的嗎?”
韓當打斷了他,嘆息道:“或許說,你只是想拖延時間……你想要得到我的更多訊息。”
“……”
顧慎沉默。
“你知道嗎,你越是想套取我的信息……我就越是安心。”韓當柔聲笑道:“【深海】的電子眼被戳碎之後,你們似乎就變成瞎子了啊,因爲找不到我所在的具體位置,所以纔要進行試探……如果允許的話,你們會試探一波又一波。直至找到有用的訊息爲止。”
顧慎之所以沉默,是因爲韓當說得全都沒錯。
執法隊目前形勢大好。
可未來……最後的那一撥“固守者”,纔是最棘手的難題。
“好了,話不多說。”
韓當聲音溫和,道:“據我所知,今日是枯籠雪山的剿殺,你們正在進行第一場大剿殺的最後收官之戰……沒猜錯的話,隊伍之中唯一的封號高天,就是負責保護李青穗的那位,現在已經不在了,對吧?”
顧慎毛骨悚然。
這一刻,災厄手鐲給自己的不詳預感,陡然浮現。
“和上次一樣,我將展示我的‘誠意’。”
韓當緩緩說道:“還請笑納。”
老式通訊器的聲浪變得沙啞,最後笑納二字,雖是仍然含笑,卻讓人不寒而慄!
“撕拉……”
通訊器的精神,徹底斷裂。
而山腰四處,爆發出了一場又一場的爆炸!
那些撲向鎖定目標的執法者們,已經開始了正式的收官剿殺,他們踏上雪山,他們深入雪山,他們攀登雪山,並且斬殺一路所遇到的每一位敵人……但隨着某個奇怪意志的迸發和下令,慘白雪山的四處,好十幾位正和執法者小組纏鬥在一起的“苔原罪犯”,身軀如撕紙一般,從內部直接被割裂,他們低下頭來,各個目瞪口呆,顯然是自己都沒有料到會出現這等景象。
而撕裂他們身軀的,不是什麼封號施展的“禁術”!
而是無數枚細小的,附帶着詛咒的天鞘碎片!
一剎。
無數碎片,在雪山四處濺射開來,以撕裂罪犯身軀,作爲代價——
涌上雪山準備實施裁決的那些執法者,瞬間被天鞘碎片激盪而出的血色風暴所籠罩!
災厄手鐲的第一副畫面,在此刻上演。
它果然具備誤導性……兩副畫面,刻意調轉了位置,讓人下意識以爲,這就是自然發生的順序!
頃刻間,枯籠雪山鮮血四濺。
猩霧瀰漫。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