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6章 光怪陸離症候羣.
微弱的壁燈驅散病房的幽暗。
病牀上的被褥拱起輪廓，彷彿有人正在熟睡。
一片流動的水漬從門下的縫隙鑽進病房。
吱——呀——
拉長的微弱動靜隨着緩緩打開房門緩緩響起。
壁燈微光的邊緣，一道模糊的殘影平移着接近拱起輪廓的病牀。
而它經過的陰影深處，悄然浮現一道輪廓，手臂無聲繞過牀邊殘影的脖頸，倏然勒緊。
猶如按在被風吹起的窗簾，陸離的襲擊穿透殘影，像是一團衣服抽離桎梏，沿着溼漉地板溜出病房。
洇痕讓追出去的陸離腳下打滑，踉蹌地扶着門框衝出病房，但寂靜和黑暗早已籠罩外面。
在被深沉的幽暗吞噬之前，陸離退回病房。
守門人沒有回答，只是陰冷地等着陸離的笑話——而且這是他完全自找的。
帶着輕緩的腳步聲，陸離每經過一間病房都會拉動門把。房門無一例外地鎖着，直到轉動209的房門時——
“狗肉也是，他在被你欺負，而我幫他擺脫厄運。”
他在最後的黃昏回到204病房，換上警衛服，將那串鑰匙掛在腰帶上。當夜幕降臨，壁燈亮起微弱的光，他打開房門，帶着迴盪的腳步聲來到走廊。
再一次敲響房門後，陸離啓開一道縫隙。
這個名字讓守門人更加陰沉，突然說道：“你真的想幫我？”
夜晚和黎明交界之時也不是探索病院的合適時間。
先將警衛服放回病房，藏進牀頭櫃的抽屜，陸離繼續尋找需要幫助的病人。他希望至今仍未涉足的213號病房能成爲突破口，但房門不曾敞開。
接住鑰匙的陸離很快做好了準備：“我要怎麼看守活動區？”
陸離想得則完全是另外一件事。而在他準備離開病房時，守門人的聲音響起：“你蠢到就這麼離開？”
守門人將一件警衛服丟給陸離。
陸離沒有推門，而是輕輕敲響房門。
衝着可以接觸活動區也要接下委託。甚至在答應之後，陸離才問起細節：“我要怎麼區分沒有資格的病人。”
守門人嘲弄的臉龐讓人不寒而慄，“如果你讓沒有資格的病人進去……你會遭到恐怖的懲罰！”
陸離沒有猜錯，感知中只是過去約幾十分鐘，只有壁燈散發昏光的病房就摻雜進新的朦朧微光。
“我幫了許多病人。一個叫做小琳娜的室友，她渴望甜食，我爲她找到許多奶糖。”陸離敘說着，並適當添油加醋：“還有一個叫惡墮的室友。他渴望童年時聽到的搖籃曲旋律，我幫他找到了完整的搖籃曲……”
守門人臉色陰冷難看地盯着陸離。
陸離因此意識到，這是他不違反病院規則的關鍵。
沒名字女士倏地顫慄，隨後低聲囈語：“今夜你將倖免於難，也將遭逢噩運，這取決於你的選擇……”
叩叩叩——
“觀察。”
“我只是來看望豬王。”
咔嚓。
“怎麼又是你……”
“我遺漏了什麼嗎。”陸離停下回頭。
門把被按下。
注視清潔工帶着拖車和拖布越來越遠，陸離在潮溼地磚蒸乾後出來，再次來到208病房。
戴着兜帽的清潔工頓了一下，擰乾拖布，經過陸離身邊進入病院。
“或者你也可以接受自己的失敗。”
警衛服讓陸離可以在夜晚行走。他沒立刻去活動區守夜，在觀察護士站垂落的帷幔之後，他沿着昏黑靜寂的走廊，走向另一邊。
“你還是不肯敞開心扉？”
豬王隨陸離的回答配合地發出豬哼。
“明天凌晨0點到6點，替我看守活動區。”守門人從披風下取出一串鑰匙，拋給陸離。
無法理解的問題浮現腦海，陸離回到僞裝的牀鋪旁。“溺亡者殘念”不太可能二次襲擊，但陸離打算繼續守夜。
“沒有資格的病人可能因爲想進去而攻擊你。”守門人的陰冷語氣浮現嘲諷：“你不是很喜歡幫助人嗎？那你一定有辦法安撫它們。”
“我會盡力。”
206……207……208……
如果白天會在“閒置”時流逝更快，夜晚理應同樣如此。
他還要去活動區守門，“死”在這裡便曠工了。
“只是這樣？”
“什麼懲罰？”
“謝謝。祝你或睡夢，或清醒地度過這一夜。”
陸離在雜工經過病房門口時開口。
“你想占卜今夜的命運？”
“病房地面有積水。”
陸離將鑰匙放進口袋。
陸離的回答沒有信服力，但卻使人感到心安。
回來的時候，陸離發現黃昏比意料得更早到來。
“我答應了。”
很快，陸離經歷了他在病院的第一次日出——雖然藏在層層霧靄之後。
陸離隨意摸出一張塔羅牌，隨着掀開，長着人臉的彎月牌浮現。
表面在與豬王對話，實際陸離在問守門人。因爲他的態度並非一成不變——起碼比昨天好了一些。
沒名字女士高興迎來客人，蓋起駁雜褪色的破舊塔羅牌，任由陸離從中抽取一張。
因爲一夜未睡？
陸離只能接受如此。剩下半天總好過消失一天。將輪椅少女送回病房，他來到沒名字女士的病房。
厭惡的守門人驅趕陸離：“請出去，不然我叫護士了。”
陸離還在思考“雜工在不在“需要幫助”的範圍裡”時，清潔工已經擦乾地磚，低頭走出病房。
逐漸清晰地窸窣摩擦聲傳到走廊，那些從手臂到成人大小，猶如蚯蚓的蠕蟲羣散落在病房裡。
壁燈光亮在此之際暗下，陸離起身走向門口。
一名雜工背對着病房，在幽靜的走廊倒退着拖地。
黃昏只剩餘韻，這次夜幕降臨沒再讓陸離躲藏起來。
爲什麼它無懼黑暗？
就這麼拿到了活動區的鑰匙？
“阻止沒有資格但想進去的病人。”
“哼哼——”
陸離停留在走廊上，沒有步入房間，也沒因此幕驚異：“你們需要幫忙嗎？”
病牀上一隻與泥土爲伴的蠕蟲轉向陸離，這一刻，陸離忽然清晰明白它所表達的意思——渴望土地。
陸離想到了盆栽，只是最小的蠕蟲也沒法把自己撞在裡面。
他只能暫時接下委託，關起房門，陸續嘗試打開剩下的幾扇門又失敗後，前往活動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