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需要靜養,於是除了塗皇后和楊姑姑在裡頭守着之外,其他人都退了出來。
皇長孫出了門口就站住了腳,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平復心情。
楊云溪注意到了一個細節:皇長孫緊握着的拳頭,慢慢的鬆開了一些,而在鬆開之前,那關節卻都有些泛青了。
很顯然,之前皇長孫也並不是真如看上去那般從容冷靜又果斷的。他心裡一樣的也是怕,也是緊張。
意識到了這一點之後,楊云溪便是忍不住微微一笑,忽然覺得其實他們的差距或許也不如想象中的那樣大,除開身份之外,其實他們也都只是一個人罷了。
皇長孫也不過才虛歲二十,滿打滿算也就只有十八,就像是剛剛長成的雛鳥,看着似乎成了,可是實則沒有經歷風雨,一切都還稚嫩得很。
所以,他緊張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兒。只是這樣的他,卻是叫人覺得更加鮮活一些罷了。
“今日之事,回頭皇祖母肯定會賞你。”許是方纔情緒太過緊繃有些疲憊,想找人說說話紓解一番,皇長孫忽然側頭過來和楊云溪說了這麼一句話。
楊云溪微微一怔,隨後淺淺一笑,不過這個笑容很快就消失了,畢竟皇帝還在裡頭躺着呢,她若真笑容滿面的,不說別人,皇長孫肯定就覺得礙眼。“若真是如此,那就借殿下吉言了。不過奴婢擅自做主,其實也是逾越了。”
“你做得極好了。”皇長孫捏了捏眉心,聲音裡明顯帶着幾分倦怠。“若你真想出頭,沒點擔當和出彩的地方,卻是極不可能的。”
楊云溪一怔,有點兒迷惑的看住了皇長孫,不明白他爲什麼突然和自己說起這樣一番話。
“你爲什麼進宮?”皇長孫倏地笑了一笑:“不就是爲了想要更高的地位麼?我聽青羽說起過你的想法。倒是比一般女子強。”
不知怎麼的,知道皇長孫竟是在古青羽那兒聽說了她的想法,楊云溪忍不住臉上有點兒發燙了。低聲吶吶道:“殿下不覺得我庸俗不堪麼?”
“你願憑着自己努力,而不是想着做妃爲嬪來獲取地位,已是超凡了。”皇長孫脣邊的笑容越來越淡,最後幾乎略帶了幾分譏諷:“爲了那樣一個機會,可是有不少人爭得頭破血流呢。”
楊云溪覺得,皇長孫肯定是在影射什麼。這話她不知道怎麼接,一時之間只能乾巴巴的道謝:“多謝殿下誇讚。”
似乎覺得有趣,皇長孫低笑出聲,然後便是大步流星的走了。
楊云溪有些呆怔的看着皇長孫的背影,心裡頗有些複雜。總覺得皇長孫看着似乎是有些累?就算他是挺直了背脊,就算他是看着毫無畏懼,意氣風發,可是……
昭平公主和太子妃得了消息趕來的時候,卻已經是又過了好一陣子了。昭平公主幾乎是怒不可遏的責難:“這麼大的事兒,怎麼不告訴我!”
楊云溪等人只能低頭受訓,卻是一個字也答不上來——壓根就沒人想起要通知昭平公主。畢竟昭平公主再怎麼受寵也好,地位高也好,可昭平公主只是個公主,將來要嫁出去的公主。
宮裡能做主的,只有太子,皇長孫,和皇帝這三個人。
太子妃倒是沒發火,只是拉着昭平公主忙去給皇帝請安去了。
而太子回來時候,皇四孫朱啓也是跟着一併來了。父子兩人都是風塵僕僕的摸樣,汗流浹背臉色沉凝。
楊云溪沒跟進去看,可想來太子一定很關切皇帝的情況。
晚膳的時候,陳歸塵跟着皇長孫一併過來了,皇長孫下午也不知又去做了什麼事兒,總之是一臉的疲倦。
陳歸塵沒跟着太子進去,只悄悄的衝楊云溪招了招手。顯然這是有話要說的意思。
楊云溪猶豫了一下,想起自己一直揣在身上的香囊,便是做出了決定。當即她招手叫來兩個宮女守在門外,自己則是悄悄的跟上了陳歸塵的腳步。
陳歸塵最後停在了棲鳳宮的小花園裡。
陳歸塵的確是瘦了一大圈,這一次楊云溪十分肯定,便是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怎的突然瘦了這麼多?可是有什麼事兒?”
陳歸塵聽了這話後頓時笑起來,笑容燦爛又明亮:“你在關心我!”
天色有些暗,楊云溪倒是沒看清陳歸塵的面上神情,只是從聲音裡聽出了陳歸塵的高興,當即抿脣笑了笑,低聲道:“自是如此。”
說不關心,那自然是說昧心的話了。且她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自然也就承認了。
只是,她卻是沒想過,她這樣的話,卻是叫陳歸塵誤會了。
那個繡了雄鷹的香囊她一直捏在手裡,此時自然也是拿了出來:“這是給你的。早就做好了,只是後來卻是沒見上面,也沒法子給你。竟是拖到了今日。”
陳歸塵幾乎是笑逐顏開的接了過去。因爲天色暗了,所以自然也沒把握好分寸,幾乎連楊云溪的手指都一起握住了。
陳歸塵的手極暖,甚至都有些微微發燙的感覺。楊云溪只覺得自己的手指像是被火焰灼傷了,受驚的猛然將手抽了回來。
陳歸塵有點兒慌亂,不知所措的道歉;“對不起。”
楊云溪紅着臉吶吶道:“沒關係。”
兩人俱是沉默下來,似乎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一時之間,氣氛倒是漸漸古怪起來。
最後楊云溪率先受不住,便是低聲慌亂道:“若無什麼事兒,那我先走了?”除了氣氛讓她覺得不自在和慌亂之外,她也有擔心被人撞見了的意思。
畢竟,若真被撞見了,那一個私相授受的罪過是跑不了的。
陳歸塵這才急忙開口:“我有些事兒想問問你。”
於是楊云溪已邁出去的腳步頓時收了回來。她有點兒疑惑的問:“什麼事兒?”怎麼方纔不說,自己都要走了陳歸塵才說?
陳歸塵似乎有點兒不好意思,又停頓了片刻,這才徐徐開口:“我想去邊關,可能兩三年不會回來。你知道,我們陳家是將門世家,我父親也是戰死在沙場上的,我不能丟了我們陳家的臉。我不能在京城當個懦夫!”又頓了頓,最後一句話卻是輕得彷彿聽不見了:“你願不願意等我,等我回來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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