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禮這一覺,足是睡了一整日。
直到傍晚時才醒來。
楊云溪雖說早就醒了,不過卻是一直沒捨得起身。只是看着朱禮出神。即便是朱禮現在就在她的眼前,她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怎麼就回來了呢?、
不管她怎麼算,都覺得朱禮能在這個時候回來,着實是不可思議。看完了朱禮,楊云溪便是又摸着自己的傷疤沉吟不語。
這條傷疤不好看。她自然是知道的。可是這不僅僅是不好看的問題,而是這條傷疤所帶來的後遺症。
之前她一直瞞着衆人,沒敢讓人發現她的手其實已經是形同廢物。卻沒想到朱禮竟然一下子就發現了。她心裡便是止不住的有點兒發慌。
身體有殘缺之人,是入不得宮做不得妃的。雖說她這個情況特殊些,可是將來難免也被人詬病。
而且,她也怕朱禮看見她如此,會心生嫌棄。
這些紛雜的思緒充斥在她腦海裡,亂糟糟的糾結成一團,怎麼也理不開。
楊云溪嘆了一口氣。卻不曾想驚動了朱禮。
朱禮醒來倒是迷茫了好一下子,才反應過來自己已是回了京城,如今正在薔薇院中。當即緩緩吐出了一口氣,這才坐起身來。
見了楊云溪一臉清醒的樣子,便是問道:“什麼時辰了?”
楊云溪搖搖頭:“天都黑了。”隨後便是要叫人進來服侍。
朱禮卻是一把按住了楊云溪:“在陪我說說話。”
楊云溪有些迷惑,卻也是依言又陪着朱禮躺下了。
“我見到歸塵了。”朱禮的神色上看不出什麼來,語氣亦是平靜。倒像是在說什麼再稀鬆平常的話而已。
然而楊云溪卻是心頭微微一顫——
“他說你受傷了。”朱禮攏起眉頭來:“聽着他描述當時情形,我心都跳得飛快。竟是怕得不行。”
說着話,朱禮側過頭來:“那時候我就後悔了。後悔不該出來,後悔不該讓你南下。後悔竟是讓你去面對那些事情。”
楊云溪聽着朱禮說這些話,心頭微微震撼,更是覺得五味陳雜。這一刻,朱禮再不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反而就像是個再尋常不過的男子,對着心愛的女子述說着綿綿情話,述說着心頭那些點滴情愫。
這樣的朱禮,只讓人覺得心動無比。只讓人覺得,竟是怎麼也拒絕不了。
楊云溪只覺得自己的心都化成了一汪水。朱禮這些話輕易的挑起了她心中的情愫,輕易的便是讓她生出了共鳴來。更是讓她輕易的忘記了身份利益這些東西。
“不是大郎你的錯。”楊云溪如此言道,輕嘆了一聲,卻是又滿足無比的依偎到朱禮的懷裡:“大郎能這般待我,已是我的福分了。”
朱禮伸手碰了碰楊云溪的傷疤,隔着衣衫卻依舊能感受到肌膚上的疤痕,心裡都是微微泛着疼的:“以後你別再如此。其他人再重要,也不值得你拿着命去換。”
只要一想到楊云溪是真的險些就沒了性命,朱禮就覺得自己心都是慌的,怎麼也是平復不下來。這種慌亂甚至在即便楊云溪在他身邊,他依舊還是攥緊了手指,緊緊握住了楊云溪的手,這才覺得略略好受了些。
朱禮的語氣如此誠摯,楊云溪張了張口,只覺得喉嚨裡像是堵住了什麼,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最後,楊云溪輕聲應了一聲;“好。”
朱禮這才滿意了些,只是想着楊云溪的手已是如此,便是心頭又忍不住的難受。只是想着楊云溪的反應,卻是最終什麼也沒提,只是又過了一陣子後,才叫人進來服侍。
朱禮起身的時候道:“我要去見見父皇,你不必等我用膳。”頓了頓,又道:“過兩再撥兩個人過來服侍你。”
對於朱禮這句話,楊云溪略微琢磨了一下才明白了朱禮的意思。當即便是忍不住笑了一笑——朱禮這是在照顧她的胳膊不能用力。
朱禮的確是細心的。這樣體貼的舉動更是叫人忍不住的心中舒坦。
楊云溪心想:能得了一國太子的如此青睞細心,若是說出去,也不知要羨煞多少人?
雖說朱禮說了不必等他用膳,不過楊云溪還是道:“先給我隨便弄些吃食即可,等一等殿下。”這還是朱禮回京後用的第一頓膳,她自然是想要陪着朱禮用的。
只是楊云溪沒想到的是,朱禮這一去,倒是沒再回來。直到夜深了該歇了,朱禮還是半點消息也沒有。
楊云溪有些慌了神,便是忙叫人去打聽。
然而染心剛得了吩咐出去,卻是又很快折返了回來,臉上顏色更是難看:“咱們呢太子宮被封了。”
楊云溪聽了這話,登時面色微微一變:“怎麼會如此?”
染心搖頭:“什麼也沒打聽出來。”
於是楊云溪剛放下沒多久的心,便是又懸了起來。
而朱禮這頭,卻是還在偏殿等着皇帝召見。事實上,從一開始過來,他便是一直在等着皇帝召見。不過皇帝卻是始終沒有召見他的意思。
這一等,便是等到了現在。
朱禮飢腸轆轆,心情自然也是好不到哪裡去。最初尚還好,後來便是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了。
而朱禮這般,卻也是沒人注意到。或者是故意忽略了——幾次三番上茶的宮女,每次進來戰戰兢兢的一臉告罪。
朱禮便是又將情緒都收斂了。只是心頭盤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竟是會如此。
很顯然,皇帝是不想見他的。又或者說,皇帝這是想要給他一個下馬威?不然,也犯不着如此對他。就算要冷着,可也沒必要連飯菜也不給一口。
只是朱禮卻是懶得去猜皇帝的心思了,他只是靜靜候着,等着皇帝召見——不管皇帝處於什麼心思,橫豎最終還是見他的。他只需如此等着就行了。
而事實上,朱禮這頭餓着肚子,那頭皇帝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裡去:皇帝是氣得吃不下飯。而安王朱啓,則是跪在皇帝跟前,也是跪了整整一個晚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