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城，春風巷。
外面關於頂替那件事的新聞接連報道，各個城市都有按上面的指示在徹查。
趙根生這邊自然是被安排重新進入湘省第一師範上學，只是可惜，三年的光陰就這樣過去，但是好在只是三年，並不是三十年的光陰無法挽回。
至少現在錯誤的命運改變，再也不是兩個世界的相錯而過。
而是趙根生回到原來就本該屬於他趙根生的世界。
至於那位頂替的學生在即將畢業分配工作的時候發現這一切，也許是最痛苦的懲罰和折磨。而且這還只是開始，因爲上面的徹查，這樣犯罪被揭露那自然是會接受法律的制裁和人民的審判。
也就在全國掀起這樣一股風暴的時候，作爲風暴中心眼的春風巷卻是一片平靜。
林有成依舊帶娃，沒有太大的變化。
因爲江秀蓮和趙文傑去送趙根生去第一師範入學，這樣一來自然也就需要林有成自己照看幾個蘿蔔頭。
就在林有成正在給林兆樂餵奶的時候，院子裡面的謝春霞喊了一聲，說道：“有成，別忘了去辦身份證，街道辦的人過來說了幾次。”
“知道了！”
林有成一邊給林兆樂餵奶，一邊應了一聲。
林有成知道1984年開始施行居民身份證制度，但是很顯然林有成並不知道正常應該是4月6日才發佈的試行條例，也許是因爲蝴蝶的扇動，提前了半個月開始施行居民身份證。
雖然居民身份證的實行，並不能阻止那些黑心的人去做那些頂替的事，並不會改變什麼，但是不管怎麼樣以後都會更好的。
林有成自然也是知道街道辦那邊最近一直都有在宣傳辦居民身份證的事。
現在因爲人民羣衆沒有辦理身份證的意識，要想動員辦理，宣傳就顯得非常重要。
這自然也就需要街道辦和居委會工作人員，挨家挨戶入戶宣傳，收集相關人員的照片和信息。爲了加強宣傳，街道還手繪了很多宣傳海報，上面畫着身份證的樣式。
現在這樣的身份證是用手工填寫的，登記項目包括姓名、性別、民族、出生日期、住址和有效期，雖然只是一張小小的卡片，但製作程序繁瑣，全部需手工完成。
坐在一旁的林有鳳瞧見林有成嫺熟地給林兆樂餵奶，扶了一下自己的金絲眼鏡，嘴角帶着一絲笑意，說道：“現在看你做這些倒是挺熟練啊。”
“被這位小祖宗給訓練的。”
林有鳳啞然失笑，心情也很輕鬆，說道：“根生那邊能夠再入學，毫無疑問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
“是的。”
林有成聽見這話，點了點頭，說道：“二姐，你這去雲省一趟，也是辛苦了。”
“我有什麼辛苦，倒是你大舅子，根生他父親說謝謝伱，要不是你發現這件事，根生這一輩子可能都毀了。”
林有鳳眼神微凝，望着林有成，說道：“有成，你是不知道現在這件事影響了多少人。”
林有成笑了笑，反問道：“終歸是一件好事，不是嗎？”
“你說的對，是一件好事。”
林有鳳非常清楚，除了趙根生，同在報社工作的同志和她說了那些被發現的頂替案件，一件件都觸目驚心。
現在都還在徹查，其實林有鳳也沒有想到她的那篇報道會引起那麼大的反響。
真的就是影響力一點一點傳開，不同的省市都開始發現並報道那樣的新聞，一個接一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真正查清。
當然，林有鳳非常清楚這就像是趙根生的父親說得，要不是林有成發現這件事，被毀掉的人不止趙根生一人。
即便如此，也不知道究竟還有多少趙根生被偷走了人生，一直深埋，沒有辦法再找回來。
林有鳳望着林有成，忍不住在想，要是林有成沒有發現這件事，那些被偷了人生的人會怎麼樣？
黑暗之下，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的深淵裡面不知道活埋了多少人的命運和血淚。
林有鳳只感到一股寒意，打了個寒顫，覺得十分可怕。
“怎麼了？二姐？”
“沒，沒什麼。”
林有鳳回過神來，沒有再多想，轉而問起另外一件事，道：“聽說你打算請秀蓮照顧孩子啊？”
“是有這個打算。”
“其實我覺得你這一個人帶兆喜他們也的確辛苦。”
林有成笑了笑，說道：“我倒還好，已經習慣了，最辛苦的還是兆樂剛出生的那段日子，那纔是最難熬，他呀大半夜最愛哭，時不時就哭，真的就讓我頭大，不知道該怎麼才能讓他這位小祖宗安靜會。”
其實林有成住在春風巷，也不好請保姆，畢竟不是什麼高幹大戶人家，沒得惹人說閒話。
現在這現在江秀蓮這邊倒是合適，也算是親戚，而且趙根生要上學，總還是要有收入，不然兩口子總不能喝西北風，指望着雲省鄉下養活。
“我和根生他們提了，根生他也不願秀蓮和文傑兩個回雲省鄉下，想讓他們留在城裡。他們也是非常願意幫忙照顧兆喜他們，只是不願意拿錢。”
林有鳳笑了笑，她是知道林有成這邊幫趙文傑出了手術費，那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可能也是因爲這個原因，趙根生和江秀蓮本來就覺得欠林有成的錢，怎麼可能會想要拿錢。
再說了，還有趙根生被頂替那件事，只怕都是一心想要報答林有成這位姑父。
“你後面再和他們說，你的話他們肯定會聽的。”
很顯然，林有鳳這話是實話，不說林有成出醫藥費救了趙文傑，只說林有成發現頂替那件事，那說是救了趙根生的命都不爲過，那自然是把林有成這位姑父當成是恩人。
林有成笑了笑，他自然是沒有想着協恩圖報，畢竟那是孩子他媽的親侄子，也是喊他姑父，姑爺爺的親人。
就在林有成和林有鳳正說着話的時候，文聯作協的張解放滿面春風地走進院子，遠遠瞧見堂屋裡面坐着的林有成，邊走邊笑着說道：“有成，恭喜你啊！”
林有成正疑惑，喜從何來。
張解放笑着說道：“你的《嫌疑人X的獻身》和《山楂樹之戀》都入選全國優秀中篇獎了。”
林有成有些意外，微微一愣，他倒是之前有和《芙蓉》雜誌社的副主編劉承聊過得獎這件事，那個時候劉承就說過他的那兩篇《嫌疑人X的獻身》和《山楂樹之戀》沒準都能拿獎，不過那個時候林有成壓根就沒有特別在意拿獎。
不過，現在聽見張解放這話，林有成還是有些驚訝的。
畢竟《嫌疑人X的獻身》有爭議，而《山楂樹之戀》其實應該算是長篇。
沒想到《嫌疑人X的獻身》和《山楂樹之戀》這兩篇居然都入選了全國優秀中篇獎，這真得就是太意外了。
“有成，你這可太厲害了啊！”
林有鳳聽見這話，眼睛瞬間就亮了，她沒想到林有成的兩篇居然都入選了全國優秀中篇獎，她自然也是非常清楚全國優秀中短篇獎這個獎項可是非常不一般。
就是不知道林有成的這兩篇究竟是一等獎，還是二等獎。
但不管怎麼樣，兩篇同時入選拿獎，這真的就是很不容易，相當厲害。
張解放連連點頭，說道:“是啊，同時兩篇入選中篇獎，真得太厲害了。”
當然，也並不是沒有作者同時入選拿兩個獎，但是那是同時拿全國優秀短篇獎和全國優秀中篇獎，像林有成這樣同時兩篇一起拿中篇獎的還是非常罕見。
沒錯，真的就是罕見！
至少現在張解放就是一臉羨慕地望着林有成，他到現在連一篇都沒有拿過獎，更別說兩篇同時拿獎了，這真的就是讓他佩服不已。
當然在張解放看來，林有成的這兩篇完全值得拿獎。
畢竟林有成的《山楂樹之戀》在國內掀起關於那個時期的純愛風潮，關於性壓抑引發的討論，還有老三的深入人心真的就是轟動一時，後面的《嫌疑人X的獻身》更是成爲推理文學的先鋒之作，將推理和愛情完美結合，真正是震驚文壇。
林有鳳望着張解放，有些好奇地問道：“那篇《情書》沒有拿獎嗎？我可是非常喜歡《情書》。”
張解放笑了笑，說道：“《情書》只怕要等下一次了。”
林有鳳點了點頭，瞬間就明白了，笑着說道：“這三篇，要我選，我可能最喜歡《情書》，平淡動人，最後那張卡片背面出現，我真的非常感動。”
林有成笑着問了一句，“老三和石弘就不感動你嗎？”
“當然很感動。”
張解放望着林有成，說道：“有成，你這邊去京城領獎，作協這邊會負責路費和住宿費，還有出差補助。”
林有鳳笑了笑，問道：“有成，那你這是要去京城領獎嗎？”
上京城領獎？
林有成望向院子外面，四四方方的小院子也挺好的，但是不是也可以去京城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