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組織部考察組還在濱海市,濱海市的四套班子調整尚未水落石出,各個方面的力量還在做最後的努力,這個時候的濱海市氣氛有點詭異。
就是在這個節骨眼上,省紀委第一調查室的劉衡均主任一行三人,悄無聲息地抵達濱海市,住進了市警備區招待所,也就是原來的濱海縣武裝部招待所。
這麼一個重要的信息,向天亮不知道,就連市委書記陳美蘭也被矇在鼓裡。
離元旦還有四天,濱海市區的街道上,節日的氣氛越來越濃。
大早上的,向天亮還懶在牀上,作爲一個晚上比白天還要忙碌的人,早上起不來是他一如既往的缺點,當然,也是市委書記陳美蘭和市委秘書長楊碧巧她們縱容的結果,陳美蘭和楊碧巧還替他打掩護,精心爲他編造各種合適的遲到理由。
但是今天的牀懶不成了,百花樓裡倒是沒人打擾,誰都知道早上打擾向天亮,是起碼要被他罵個半死,但是,電話響,手機響,響了又停,停了又響,把向天亮的睡蟲徹底地趕跑了。
“誰,誰啊?”向天亮對着話筒,語氣裡有火,一聽便知。
“我,老許,許賢峰,你小子還在牀上懶着吧。”``許賢峰道。
向天亮罵道:“臭老頭,你是火燒屁股了,還是睡在人家被窩裡被人家老公堵住了?”
許賢峰道:“都不是,是正事,是大事。”
向天亮當然不信,許賢峰一向不正經,他現在也沒正經事可做,“我說老許,大早上的,咱不開玩笑好不好,你別打擾我,我給你說件好事,你們幾個糟老頭子關於加入南北棋牌會所的要求已經得到了批准,你就做好準備去搔擾那些良家婦女吧。”
許賢峰急道:“臭小子,真的是大事,不,真的是要出大事了。”
向天亮哦了一聲,“你說你說,是什麼大事,是不是大冬天要刮颱風了?”
許賢峰說,“昨天晚上十一點,市警備區招待所住進了三個形跡可疑的傢伙。”
向天亮說,“你得了吧,形跡可疑的傢伙敢住進戒備森嚴的市警備區招待所,你這也太自相矛盾了吧。”
許賢峰說,“你先聽我說好不好,那三個形跡可疑的傢伙裡,有一個被我的人認出來了。”
向天亮說,“被認出來了,那就說明那三個傢伙的形跡並不可疑麼。”
許賢峰說,“那個被認出來的人,名叫劉衡均,是省紀委第一調查室主任。”
向天亮說,“這……你的人沒有認錯?”
許賢峰說,“確認過了,沒有認錯,我確信不會認錯。”
向天亮說,“奇了怪了,省紀委這個時候來人,不會吧。”
許賢峰說,“找事的,查人的,這還用說嗎。”
向天亮說,“老許,省紀委第一調查室是幹啥的?”
許賢峰說,“省紀委裡最神秘最厲害的調查室,省紀委書記直接指揮它,一般不出動,出動必大案。”
向天亮說,“衝着市委常委來的?”
許賢峰說,“起碼是,很可能是衝着市委書記陳美蘭、市長譚俊和市委副書記餘勝春中的某一位來的。”
向天亮說,“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啊。”
許賢峰說,“我也是這樣想的,你趕緊找陳書記,這個節骨眼上省紀委來人,不是好兆頭。”
向天亮說,“不錯,老許你說得是,我馬上去市委大院找陳書記。”
許賢峰說,“好,有什麼需要我做的,你儘管說。”
向天亮說,“你等着,我可能要去市警備區招待所看看,這可需要你這個地頭蛇幫忙。”
*市委大院,市委書記陳美蘭的辦公室。
聽完向天亮的“緊急彙報”,陳美蘭思忖片刻,拿起了辦公桌上的電話。
電話是撥給省委副書記高玉蘭的,爲了讓向天亮也聽得見,通了以後,陳美蘭摁下了免提鍵。
陳美蘭:“蘭姐,你好,我是美蘭。”
高玉蘭:“美蘭你好,找我有事嗎?”
陳美蘭:“有事,天亮也在這兒。”
高玉蘭:“你說。”
陳美蘭:“省紀委第一調查室的劉衡均主任一行三人,於昨天晚上十一點抵達我們濱海市,下榻於市警備區招待所。”
高玉蘭:“有這樣的事?”
陳美蘭:“是的,劉衡均主任被人認出來了。”
高玉蘭:“確認是劉衡均嗎?”
陳美蘭:“應該是,我們都不認識劉衡均,所以打這個電話。”
高玉蘭:“我不知道呀。”
陳美蘭:“所以我覺得有點蹊蹺,如果你知道了,就等於我們這邊也知道了麼。”
高玉蘭:“這是有點蹊蹺,不,是很有蹊蹺。”
陳美蘭:“蘭姐,你的判斷是什麼?”
高玉蘭:“你聽說過下面關於省紀委第一調查室的議論嗎?”
陳美蘭:“一般不出動,出動必大案,是不是這句話?”
高玉蘭:“對,就是這句話,你應該能從中琢磨出什麼來。”
陳美蘭:“蘭姐,你是說,劉衡均主任是有目的而來?”
高玉蘭:“當然,絕對不是無的放矢。”
陳美蘭:“但是,連你這個省委副書記都不知道,我這個市委書記也沒得到通知,這很能說明問題。”
高玉蘭:“說明什麼問題?”
陳美蘭:“第一,是直接衝着我來的。”
高玉蘭:“判斷準確。”
陳美蘭:“第二,目標確定,但事實不明,所以不敢聲張。”
高玉蘭:“不錯。”
陳美蘭:“第三,藉機生事,攪亂濱海市的人事調整。”
高玉蘭:“美蘭,這種可能性相對最大,我也認爲他們是去攪事的。”
陳美蘭:“借公器辦私事,這有點過了吧。”
高玉蘭:“不好說,你知道的,我分管的是黨羣工作,紀檢那一塊,我至少目前力有不逮。”
陳美蘭:“那麼,我這邊如何應對?”
高玉蘭:“你不要動,更不能亂,一切照常。”
陳美蘭:“我知道,就當不知道他們前來,靜觀其變,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
高玉蘭:“說對了,我估計沒什麼大事,要不然,不可能沒有一蛛絲馬跡。”
陳美蘭:“我也是這樣判斷的。”
高玉蘭:“不過,可以讓天亮動一動。”
陳美蘭:“蘭姐,你的意思是?”
高玉蘭:“他是小人物,動一動,動出了問題也沒什麼。”
陳美蘭:“也是,反正他閒,閒着也是閒着。”
高玉蘭:“告訴他一句話,人家是省紀委的人,不能亂來。”
陳美蘭:“他聽着呢,他懂。”
高玉蘭:“好,我要去開會了,咱們隨時保持聯繫。”
關了電話,陳美蘭看着向天亮笑道:“你都聽到了,照蘭姐的意思,你有活幹了。”
“問題是怎麼幹。”向天亮思忖着道,“動靜搞大了,我怕會影響到這一次的人事調整。”
陳美蘭囑咐道:“總之,你不能亂來,但是,動一動很有必要,不能讓人家小看咱們的能耐和勇氣嘛。”
*找了一輛不掛牌的破車,向天亮帶着許賢峰,悄悄來到市警備區招待所附近的山上。
山不高但林密草長,步行上山幾百米後,許賢峰早已氣喘吁吁。
“你小子,這,這不折騰我嗎?”一屁股蹲坐在枯黃的草叢裡,許賢峰埋怨道。
向天亮一邊打開隨身攜帶的軍用挎包,一邊笑道:“老許,不是我說你,看你趴在娘們身上那股瘋狂的勁頭,我都要羨慕你三分,你能不能出息一點,哪怕拿出那種勁頭的十分之一也行啊。”
“臭小子,你少來教訓我。”許賢峰翻着老眼道,“這能比嗎,啃窩窩頭和吃山珍海味,它們能一樣嗎?”
“呵呵,是不一樣,爬這山頭與爬女人的山頭,一個是越爬越累,一個是越爬越快活,是沒有可比性哦。”
說笑着,向天亮從軍用挎包裡拿出軍用望遠鏡,朝山下的市警備區招待所望去。
許賢峰笑讚道:“你小子,搞得象打仗似的,有點軍人的做派嘛。”
“老許,是哪幾個房間?”向天亮問道。
“左邊那幢三層樓,第三層左邊三間就是。”許賢峰吸着煙道。
“嗯,有點麻煩。”趴在石頭上,向天亮邊看邊道,“離這裡大約有八百五十米,一道深水溝,一道鐵絲網,一道三點五米的牆,牆上還有一米高的電網,他x的,一個破招待所,有必要搞得這麼緊張嗎。”
許賢峰被嚇了一跳,“天亮,你要幹什麼?”
向天亮說,“我想進去看看。”
許賢峰哼了一聲,“看看?你少來,你是想上技偵手段吧,我勸你千萬別亂來。”
向天亮滿不在乎,“怕什麼,又不是龍譚虎穴,以我的功夫,還不是來去自由如走平地?”
“天亮,我的好兄弟。”許賢峰急忙勸道,“我知道你的能耐,我也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可是不防一萬以防萬一,萬一怎麼辦呢?”
“老許,你怕了?”向天亮輕蔑道,“你放心,如果出了事,我不會把你擱進去的。”
許賢峰說,“我什麼時候怕過事?我是說從長計議,咱們從長計議好不好?”
向天亮點着頭問道:“好吧,你說說,你有什麼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