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長陳樂天的辦公室裡,除了坐着陳樂天自己,還有紀委書記徐宇光、縣府辦主任羅正信和工商局長李天行。
李天行的臉色很不好看。
盯着李天行,陳樂天沒好氣的說道:“瞧你那點出息,人家給個臉色,就把你嚇得滿頭的汗水,你還有沒有骨氣啊。”
李天行哭喪着臉,“頭兒,這些舉報信明擺着是向天亮和李江峰有意編造出來的,其表面目的就是把我往死裡整,實際上是衝着頭兒你來的。”
“哼,你現在看出來了?”陳樂天冷冷的說道,“你早幹嘛去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啊。”
羅正信道:“老李,不是我說你,不管怎麼樣,人家被任命爲縣長己有一個多月,你的譜擺得大,至今才上門彙報工作,這是你的不是吧,這是放在誰身上都受不了。”
李天行苦笑着,“可現在,人家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啊。”
“活該。”陳樂天不滿道。
李天行瞅了陳樂天一眼,不敢再吱聲了。
徐宇光冷笑了幾聲,“老李,向天亮是盯上你的工商局了。”
“老徐,沒那麼嚴重吧。”羅正信幫着向天亮說話了。
“老羅,你快成向天亮的人了。”徐宇光乾笑着。
羅正信微笑道:“我承認,向天亮幫了我很大的忙,我欠他一個人情,但是,我認爲我不會因此改變自己的立場的。”
徐宇光乾巴巴的說道:“是嗎,那咱們走着瞧。”
擺了擺手,陳樂天制止了徐宇光和羅正信之間的話。
“天行,你先回去吧。”
“頭兒,我……”李天行站起來,惶惶恐恐的。
陳樂天皺起了眉頭,“我什麼我啊,你先把工作做好,別搞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還有,對那個李江峰尊重一點。”
“那……那向副縣長那邊,我還要去彙報工作嗎?”
陳樂天瞪了李天行一眼,“縣管不如現管,這句話你懂不懂,他是你的頂頭上司,你不向他彙報工作,你向誰彙報工作?”
“可是……可是他不理我啊。”李天行無奈道。
陳樂天重重的哼了一聲。
羅正信忙道:“老李,我給你出個主意。”
“老羅你說。”
“李江峰是向副縣長推薦才擔任工商局副局長的,你應該和李江峰搞好關係,只要和李江峰搞好關係,向副縣長就不會再給你臉色看了。”
李天行低聲說了句“我回去試試吧”,轉身走了。
望着李天行的背影,徐宇光搖頭不已。
陳樂天看了徐宇光一眼,“老徐,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沒什麼意思。”徐宇光瞥了羅正信一眼,陰陽怪氣的笑了笑。
羅正信知道徐宇光的意思,當着自己的面,他不會說藏在心裡的話。
因此,羅正信知趣的起身告辭,反正自己也不喜歡和徐宇光交流,神神道道、邪裡邪氣的,瞅着就不舒服。
徐宇光又瞅着羅正信的背影搖頭。
陳樂天用手肘推了推徐宇光,“老徐,你少裝蒜好不好?”
徐宇光道:“老陳,這個羅胖子,你可要小心提防了。”
斜了徐宇光一眼,陳樂天問道:“你是說……他會扭屁股坐到向天亮那邊去?”
“我看難說。”
陳樂天微笑道:“羅胖子的屁股扭轉一點是有可能的,但他離不開我,離開我,他屁都不是。”
徐宇光搖着頭,“不得不防啊,你知道那句‘三個天’的話,是誰先說出來的?”
“什麼‘三個天’?”
“濱海縣有三個天,陳樂天,向天亮,李天行,樂不得,行不了,天亮了纔有太陽。”
“誰說的?”
“據我所知,這話是羅正信先說出來的。”徐宇光道。
“真是羅正信說的?”
“錯不了……這話說得有的那個啊,你想一想,樂不得,說的是你,行不了,說的是李天行,你們不行,天亮了纔有太陽,是說人家能耐大着呢。”
陳樂天哦了一聲,良久才道:“老徐,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徐宇光點着頭道:“你看那個招商局,他派了一個成達明過去,不到一星期就給一窩端了,你老陳苦心經營的工商局,我看早晚也會被他佔領,那個李江峰,就是他派過去的定時炸彈,早晚有一天會爆炸的。”
“老徐,你有點危言聳聽了吧。”
“不是我危言聳聽,你和張書記如果再坐視不管,下面各部門的權力,早晚都會被他奪了去。”
陳樂天笑了笑,“張衡不動,我們也不能動,否則,我們會腹背受敵啊。”
徐宇光冷冷一笑,“再這樣下去,我們怕是無立足之地嘍。”
“那倒也是。”陳樂天微微的嘆息一聲,“老徐,你以爲我看不出來嗎?你以爲我不想反擊嗎?問題是張衡,咱們要是和向天亮鬥,就會讓他坐收漁翁之利。”
徐宇光點了點頭,“這個張衡,跟着邵三河去了一趟省城,都暈得不知道東南西北了。”
陳樂天道:“老徐,我還是那個原則,你和姜建文聯手是可以的,而我和張衡不可能走到一起。”
“我知道,一山難容二虎。”
陳樂天看着徐宇光,“倒是你老徐,我要提醒你啊,也別和姜建文走得太近了。”
“這個你大可放心,我不會站在爛泥牆邊的。”徐宇光胸有成竹的點着頭。
“嗯,姜建文就是出院回來上班,也挺不起腰來嘍。”陳樂天有些感慨。
“老陳,你不動,但我要動。”
陳樂天點了點頭,“你要動我不反對,但不能莽撞,要小心一擊不中,反受其害。”
其實,陳樂天早就知道,徐宇光有把柄落在向天亮的手裡,而且是足以垮臺的把柄,在這種情況下,徐宇光要麼夾着尾巴,俯首稱臣,要麼奮起反擊,不是魚死,就是網破。
“老陳,我不會牽連你,但我有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
“請你幫忙。”
“說嘛。”
徐宇光看着陳樂天道:“我想向你借點錢。”
“你缺錢?”陳樂天怔了一下,徐宇光家不缺錢啊。
“借不借?”
“借,你要多少?”
“一百萬。”
陳樂天吃了一驚,“老徐,你借這麼多錢幹什麼?”
徐宇光微微一笑,“你放心,我會還的,我也還得起。”
略作沉吟,陳樂天答應了,“好吧,我明天把錢打到你帳戶上。”
陳樂天不知道徐宇光借錢幹什麼,作爲盟友,不借不行,問也不行。
可是,陳樂天萬萬沒有想到,就是這一百萬,不但收不回來。而且還因此斷送了自己的政治生命。
再說羅正信,離開陳樂天辦公室回到三樓,沒回自己辦公室,而是去了向天亮那裡。
“天亮,你把李天行整得夠嗆啊。”
向天亮笑道:“沒辦法,我的名字叫天亮,他的名字叫天行,也敢用一個天字,我聽着不舒服嘛。”
“濱海縣有三個天,陳樂天,向天亮,李天行,樂不得,行不了,天亮纔能有太陽。”
向天亮瞅着羅正信,“老羅,我聽說這是你編出來的。”
“哈哈,順口一說,順口一說而已。”
“老羅,你這個玩笑開得過了。”
羅正信有些不好意思,“當時我也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很快傳遍了整個縣委大院。”
“你說,李天行倒沒什麼,但陳樂天縣長聽了會怎麼想?”向天亮問道。
“對不起,對不起啊。”
向天亮笑了笑,“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謠言止於智者,流言消於坊間,我不怕,你也不用內疚。”
“天亮,你不要多心,我可沒別的意思啊。”羅正信還是不住的解釋。
“呵呵……我不多心,我只有一個心。”
目送着羅正信胖乎乎的背影,向天亮收斂笑容,慢慢的皺起了眉頭。
關於那幾句順口溜,“濱海縣有三個天,陳樂天,向天亮,李天行,樂不得,行不了,天亮纔能有太陽。”向天亮是剛聽到,是陳美蘭在書記樓那邊打電話告訴他的。
向天亮不高興了,這個羅正信在搞什麼名堂,即使是言者無心,那也會起到聽者有意的效果。
放下電話,向天亮就打發丁文通去打探一下詳情。
羅正信的解釋,反而讓向天亮更生氣了。
丁文通匆匆忙忙的回來了。
“領導,確有其事。”
“確實是羅主任說的嗎?”
丁文通點着頭道:“是昨天中午午休的時候,羅主任在縣政府大辦公室裡,當着十幾個工作人員說的,據說,開始他說了這麼幾句,‘濱海縣有三個天,陳樂天,向天亮,李天行’,後來,他又自言自語的說,‘樂不得,行不了,天亮纔能有太陽’。”
“他媽的,你認爲他有特別用意嗎?”向天亮問道。
丁文通沉吟道:“領導,這順口溜的意思,似乎在離間你和陳縣長的關係。”
向天亮嗯了一聲,“你認爲,羅正信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
“這個怎麼說呢……即使主觀上無意,但明擺着是客觀上有意。”
向天亮沉默了一會,“縣委大院這潭死水,看來是又有波瀾嘍。”
這算是先見之明。
向天亮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沒過兩天,他又遇上了詭異萬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