鈕星星說:“我,不知道。”說完心頭一跳,背上驚出一層冷汗:代人送兩萬元錢,就這麼嚴重?他坐直身子,如實對檢察官說。
“我,呃,給他送過兩萬元錢。是去年十月份吧,一個以前我妻子教過的學生,因生意中涉及合同詐騙,被公安局抓起來了。他父親找到我們家,說他是被人坑害的,託我給陳軍說說情,還他一個清白。那天晚上,我們就去他家找他,把情況說了。走的時候,我把他父親讓我代送的兩萬元錢放在了他家的茶几上。他嘴上說,無功不受祿,你這是幹什麼?但沒有拿起來還我。我就走了出來。”
檢察員追問,“那他們有沒有給你送錢?”
“沒有。我妻子的那個學生出來後,給我們送了一隻羊腿,一條青魚。”他說,“他家裡很窮,連房子還是七路頭的,我羊腿也不想收他,可他怎麼也不肯拿回去。”
“還有呢?”審訊員咄咄逼人地問,“說明你還是有的,好好想想。”
鈕星星皺眉深思起來。想了一會,頭腦空空地有些大,有些痛,他伸手揉着太陽穴。平時他從不抽菸的,這會兒煩躁得想抽。審訊員沒好氣地催:“爽快點吧。否則,對你沒有好處,還是放明白點爲好。”
“我沒有裝模作樣,有些事,我不想說。”鈕星星幾乎是哭喪着臉說,“說了,反而不好。真的。還是你們去調查吧。”
檢察官說:“你想頑抗到底?不主動交待問題,量刑時,可是要罪加一等的。你要考慮好了,到底是坦白,還是抗拒?”說完不看他,自顧自地掏煙抽起來。
鈕星星口乾舌燥,心煩意亂,忍不住說:“能給我支菸抽嗎?”
一個審訊官站起來,抽旺一支菸,走過來遞給他。他接過,說了聲謝謝,就放進嘴裡猛吸一口。沒提防被煙嗆得咳個不止。再加上煙霧嗆鼻刺眼,他不禁涕淚縱橫。還是說了吧,他又狠狠地大吸了一口煙,心裡對自己說,看來不說是不行了。不說,就不能馬上出去,就不能跟朱昌盛他們繼續鬥下去。他用衣袖抹淨了剃淚,兩眼盯着檢察官,準備把一些本不想說出來的事都說出來。
那個爲首的審訊官轉過頭看着他:“想得怎麼樣了?還是自己說了吧。”
鈕星星就端正身子,慢條斯理地說:“說就說吧。說實話,我本來是不想說的,可你們一定要我說,我就說了。自從我到了教育局以後,我先後四次收過人家的錢。2007年10月,在發包新場小學的工程中,市二建公司的朱老闆來找我幫忙,其實我後來沒有出面幫他打招呼,他自己投中了標。建到中途,一天他在外面的一個賓館裡,給了我5萬元感謝費。2008年3月,教育系統在一批印刷業務的招標中,我爲前進印刷廠打了招呼,事成之後,他們有一天到我家裡,給我送了6萬元的提成。第三次是2009年5月,新生中學要採購一批電腦,開發兩套軟件,東林電腦公司的經理李衛兵找我搞關係,我出面跟劉校長說了一下,成功後,他給了我3萬元好處費。第四次數目最大,10萬元。那是去年8月份,市富華房產公司要市二中東北角那塊六畝的地,讓我做證明材料,我根據市裡有關規定替他們寫了有關證明材料,他們一次性給了我10萬元作爲回報。”
鈕星星說到這裡停了下來。正聽到入神的審訊員意猶未盡地催促說:“還有呢?”飛快作着記錄的書記員也擡頭望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鈕星星慢慢地說:“這四次,總共加起來是24萬元錢,我都及時交到我們局裡的廉政帳戶上了。”
“你說什麼?”審訊官不相信地瞪着他。書記員停住筆,眼睛眨着,不知該怎麼記。
鈕星星說:“本來,我真的不想說。把這些事情說出來,被那些當事人知道,會恨我的,也會罵我的。我主動說出來,也有自我評功擺好的嫌疑,對不對?讓人曉得了,還以爲我在故意炒作呢。”
審訊員還是不相信:“那你,就沒有沒上繳的嗎?”
鈕星星堅決地說:“沒有。我當了副局長後,建議朱局長設立了兩個帳戶,一個是廉政帳戶,要求局裡所有領導都要把別人送的錢,包括下面一些校長,都主動上繳到這個帳戶上。我作爲教育局的一名領導,當然得帶這個頭。現在,這個帳戶上已經有二百多萬元了,你們可以去一一查對。但我知道,也有許多領導不上繳的,我們教育系統這兩年裡就抓了十多個人。還有一個帳戶是教育扶貧基金帳戶,凡給我們教育局集體捐資或什麼業務上的回扣,我們都交到這個帳戶上,用於幫助困難學生上學。現在這個帳上已有五百多萬元了,這件事是由朱局長親自抓的,你們可以去問他。”
檢察官面面想覷。然後附耳說了幾句什麼,就宣佈暫時休審。把他帶到一間禁閉室裡,給他一支筆一沓紙,讓他寫詳細的交待材料。
鈕星星一個人坐在那間昏暗的小屋子裡,覺得很孤獨,很可怕。檢察院掌握了一些線索,但好多事情的最後結局和真相,他們又都不知道。從這種種跡象看,肯定是內部有人在搗鬼。
這是誰呢?他猜來猜去猜不準這個人是誰。是朱昌盛嗎?他會睜着眼睛說瞎話?是他的死黨顧衛東,還是他的情人小施?
朱昌盛的可能性最大。他爲了保護自己,要巧借他人之手把我整倒。是的,這次他又一次順利地把我推上了兩頭不討好的冤屈臺,然後在背後編制一下我的莫須有罪名,跟周市長或者郝書記一說,他們只要給檢察機關打一個電話,我就無緣無故被弄了進來。
顧衛東既是朱昌盛的死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