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麗很欣慰及時召開了這個會。看來這些人嚇一嚇還是有用的,這個會開得還是很有價值的。這麼想,她的手機卻響了起來,是老媽子的電話。這會兒,她的心情還是不錯的,事情已經基本解決了,所以,說話的聲音也有些兒親切了。不過,她還是離開了會場。
她知道老媽子話多,說起來沒完沒了。
老媽子問:“你怎麼週末也不回來?”
楊曉麗說:“你沒聽到我正在開會嗎?”
老媽子說:“沒見有你這麼忙的。李向東人家還是市委書記呢,怎麼就不見他忙?怎麼就沒見他忙得連週末都沒有了?”
不提李向東,楊曉麗心情還平靜,一提起他,楊曉麗剛還好端端的心情又消失了。她說:“你別把我們混在一起說好不好?他不忙是他的事!”
老
媽子不買她的帳,說:“我說說你不行嗎?當個副市長就不讓說了?你就是當了省長,我也要說,也有權說。”
在家裡,老媽子是最高權威,楊曉麗從小就一直在這種淫威下長大,已經深深被折服了。不管她多理直氣壯,在老媽子面前總有一種理虧的感覺。不管在外面受了多大的氣,想要發多大的火,在老媽子面前,總是一點火氣也沒有了。她說:“是的,是的。就是當了國家主席,你也是我媽,你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好不好?你還在開會呢,你讓我把會開完了!”
老媽子說:“我不影響你工作,但是,你這麼跟我說話就不行!”
楊曉麗說:“是的,是的。以後不會了,以後改正了。”
老媽子說:“你彆嘴上說說,心裡不服氣。”
楊曉麗說:“沒有,我嘴上說的,心裡想的都一樣。”
老媽子這才說:“開
完會,回家來吃飯。”
楊曉麗說:“我怎麼回去呀?這麼遠的路?”
老媽子說:“很遠嗎?平時不是聽你說不用一個小時嗎?你爸正在忙着呢,一定叫你回來。你回不回來吧?他辛辛苦苦忙了一天,你別跟我說沒時間回來!”
她說,你再忙也要吃飯吧?再忙晚上也要睡覺吧?吃頓飯就影響你工作了?她口氣很硬,說,這事沒得商量,你一定要回來!
楊曉麗還想再說什麼,老媽子已經把電話掛了。老媽子的決定就是最後的決定,老媽子的決定是最高指示。楊曉麗已經習慣了這種逆來順受,老媽子也已經習慣了這種發號施命。
然而,楊曉麗會不知道老媽子的真正目的嗎?老媽子一定知道她和李向東鬧矛盾了,楊曉明知道這個事,肯定是他向老媽子通風報信了。這個勢利小人,李向東給那麼一點好處給你,且還沒兌現呢,你就背信棄義了,幾十年的姐弟感情就不值錢?
楊曉麗心裡跳了一下,說不定,這事還是李向東搞的鬼。這個李向東,什麼事幹不出來?鍾市長都被他扳倒了,他要對付她楊曉麗還不容易,而且,家裡那一大幫人還都站在他那一邊。她想,你們也真是的,怎麼就聽他教唆?怎麼就跟着湊這個熱鬧,你們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我白當你們的女兒了,白當你們的姐了!
楊曉麗不知道,她一離開會場,那裡卻沸騰起來了。那些副局長們很不客氣地指責陸副部長。
建設局的副局長說,你們到底在幹什麼?這種會也要我們參加,一個城邊村的事,關我們建設局什麼事?陸副部長“嘿嘿”笑,說,你們以前不是有個鄉鎮建設科嗎?不是專門負責鄉鎮建設的嗎?城市管理局的副局長說,就算他們建設局沾點邊吧?這與我們又有什麼關係?房屋產業管理局副局長也說,就算楊常委對業務不熟,你陸部長對業務不會不熟吧?你也應該向楊常委提提意見,這麼盲從地聽指揮,以後,你們宣傳部一定威信都沒有了。
有人說,
我看她是被我們這些局的名稱搞昏頭了,以爲這房屋的事就一定與建設局、房屋產業管理局、城市管理局有關,所以,就把我們都召來了。
大家便鬨堂大笑。
有人說,還說通知主要領導參加會議,幸好主要領導沒來參加。他們要來參加,看你們怎麼收場?
有人說,其實,很簡單的一件事,只要叫城區安排解決好那些住危房的農民工,讓他們搬到安全的地方就行了,根本沒必要這麼勞師動衆。勞師動衆叫我們這些人也沒有用。叫公安派幾個警察去晃一晃就行了。
那宣傳委員說:“市委市政府雖然決定,由宣傳部負責煙花晚會,但是,安排農民工遷出危房也不應該由她親自來佈置,只要把情況向市政府辦反映一下,自然就有人抓落實,我們城區肯定全力以赴,根本沒必要週末開這個會!”
有人笑着說,領導都不休週末,你還想休週末?你這種思想太成問題了。
有人笑着說,這事跟其他人關係都不大,你們城區是首當其衝的,我們都來陪你開會了,你更不能有意見!
那宣傳委員也笑着說:“我敢有什麼意見?我放棄週末休息時間,代主要領導來開會,沒有得到表揚,還被人嫌官小,有意見了嗎?還不是要乖乖地跟在人家??後面?”
他說,開始,聽人家說,她是因爲老公纔在市縣當上副市長,纔到我們這當常委的,我還不信,想這能當副市長能當常委,多少也有點水平吧?現在,我開始有點相信別人的傳聞了。
他說,這常委,水平不怎麼樣,官氣卻不小。官氣大的人,要麼就是特別有能力,政績擺在那裡讓人不服氣不行,要麼就是自己以爲自己很有能力,辦事讓人無法理解。
陸副部長乾咳了幾聲,有人還在桌下踢那宣傳委員的腳,他卻說,你踢我腳幹什麼?想要我打紅中還是要我打發財?大家忍不住笑起來,想這傢伙竟然想到麻將桌上去了,就不知道人
家是好心,見楊曉麗回來了,踢你的腳暗示你?
其實,他不是不知道,他是故意不知道。剛纔那麼憋氣,不敢當面頂撞楊曉麗,現在還不讓他裝糊塗把話說出來?楊曉麗雖是市委常委,但與他什麼關係?他這宣傳委員又不是你給的,也還輪不到你安排他當這小官兒。再說,最好你別讓他當這小官兒。在黨委裡,誰不知道最沒能耐那個就是宣傳委員?調整一下,隨便讓他當什麼委員都比這個委員強。
他說,我不敢說楊常委是那種自己以爲自己很有能力的人,但是,她乾的事確實讓人不好理解。開始,我還以爲是叫你們來弄點錢解決搬遷費的問題,所以,還覺得她這常委真不錯,還懂得爲我們城區着想。
他說,我還發現,楊常委是一個很果斷的領導,誰也別想能改變她的決定。你比如說,一定要主要領導參加會議,點名要你們這些局來參加會議,肯定是她意見。我們的陸部長也一定會提出一些建議,但是都被楊常委視爲無理否決了。
他說,我們想
像得到,當時,陸部長肯定被她罵得狗血噴頭,以後,可能也不敢再提什麼建議了,因此,我建議我們大家以熱烈的掌聲,爲陸部長飽受的委屈表現一下十二萬分的同情。
說着,他先鼓起了掌,但大家都沒有迴應。
楊曉麗的心卻“咚”地跳了一下,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她楊曉麗在江邊市最不想聽到的就是這些話,就是不想聽到人家說她什麼都不懂,現在,那宣傳委員就是這麼說她的。她不認爲他是故意說給她聽的,倒認爲,他是揹着她,說的是心裡話。如果,他只是說那種沒有事實的胡編亂造,或許,楊曉麗會給予還擊,然而,他是在擺事實,說道理,你反擊他什麼?你的的確確就是這麼幹的。
她問自己,你怎麼會幹出這麼傻的事呢?怎麼會就一定要強調主要領導來參加你的會議呢?怎麼就認定城邊村的問題與那些單位有關呢?發現問題的時候,你冷靜了嗎?你有沒有先徵求一下別人的意見?陸副部長倒是先要你聽聽專家的意見,要你聽了專家的意見再做決定的,如果,你聽了他的話,你有那麼一天半會
的冷靜期,你還會召開這個會嗎?
她想,這事都怪李向東,都是李向東把她的心態搞壞了。如果,不是李向東幹那種不是人乾的事,且還不認錯,她的心情會那麼糟糕嗎?會心浮氣躁遇事不冷靜嗎?帶着這麼惡劣的心情去工作,還不把工作幹砸嗎?
楊曉麗把帳都算到李向東身上了。
(鮮花鮮花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