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小強的起家,也有點傳奇色彩,十多年前,他原本是天南省老幹部活動中心的放映員,放電影、錄像兼舞臺音響的,不過,老幹部活動中心是對內的,他的工作一個月也就開張四五次,所以很清閒。
工作既清閒,而他手上的帶子又多,而且很多那種市場上看不到“內部帶”,所以跟他借帶子的人很多,而且不乏那些想花錢買他手上帶子的人。
時間久了,曹小強就開始琢磨了:爲什麼不搞一批帶子自己來賣呢?反正不愁銷路,自己又有的是時間。
勤于思考的人有福了,他原本接觸的就是這一行業的人,先走一步優勢無窮,到後來,他甚至在南方建起了自己的盜版錄像和盜版碟生產線。
不過,這一行風險也大,當國家開始嚴打盜版的時候,他適時地收手了,賣掉生產線回到了天南,經過一個老幹部介紹,認識了鳳凰的老鄉章堯東。
章堯東一開始,也並沒把他當作一回事,不過曹小強屬於那種愛動腦子善於鑽營的傢伙,手裡又有點錢,趕上這經濟掛帥的時候,沒費多少勁兒就在鳳凰搞起了房地產。
同別人不同的是,他回來的時候,手裡就已經有六七百萬了,總比那些空手套白狼的傢伙招人待見一些,所以前兩年貸到了點款子,搞了這麼個小區。
論實力他也算鳳凰市數得着的人物,其實這時候貸款搞房地產,淨利潤並不算很大,大部分利潤都交給了相關人等和部門,可是他的盤子大,影響力是極大的。
恆泰房地產是典型的家族式企業,曹小強的姐姐、小姨、大兄哥都在管理層,不過,曹總的規矩大。五萬以上的款子,必須得他親自批覆。
所以,基本上在第一時間,他就知道陽光小區出事了,有個什麼五毒書記的女人在那裡捱打了,對方提出三點蠻橫地要求,而且還嚇走了來搞事的十七的人。
這種情況,他肯定是先找橫山區的區長,結果人家一聽這名字,就有點吃驚。只答應幫關說一下,果不其然,接下來項大通區長反饋回來的信息,說愛莫能助。
這就讓他有點惱火了,然後他搬出了姐夫的好友,自己也見過幾次的警察局副局長王智宏,王局倒是去了現場,不過現場打回來的電話也不是那麼回事。
如此一來。他就只能硬着頭皮去給章堯東打電話了,結果章書記一聽“陳太忠”三個字,登時就沉默了一下,隨後才問,“被打的那個女人。叫什麼名字?”
這個,曹小強還真不知道,不過,他有意地強調了一下,“堯東書記,那女人真的只是輕輕地捱了兩拳,一點事兒都沒有,陳太忠他要我們一百萬。還要我地物業公司撤出小區!”
我靠,你哪兒知道陳太忠身邊的女人。個個都是惹不得的?章堯東輕嘆一口氣,“我說小曹啊,你的人也忒下作了點,連女人都打?你先把情況搞搞清楚,再來跟我說。”
放了電話。章堯東下意識地算算。唐亦萱、蒙曉豔、合力的丁小寧……或者還要加上老段那個乾女兒,靠。不算不知道,一算還真的要嚇一跳,這陳太忠認識的,怎麼全是這種女人啊?
祖馬正要給自家的領導樓春雨彙報呢,卻不防大老闆將電話打了過來,他仔細轉頭看看那倆女人,說不得只能口上形容一下,“一個女人是……後來又來個女人,是……”
“你不會去查一查業主資料啊?”曹小強快要抓狂了,“把房號告訴我,我自己去查!”
於是,章堯東很快就接到了曹小強第二個電話,一聽被打地是丁小寧,章書記就有點鬧心,然後,好死不死地,曹總提了一句第二個女人,又形容了一下穿着打扮和相貌。
章堯東從三十九號出來才幾個小時,當然記得蒙曉豔的相貌和穿着,一聽說蒙曉豔也在場,心裡這點麻煩就大了去了。
“嘖,不是我說你,小曹啊,你的人得管管了,這樣下去真的不行,”章書記嘆口氣,才說要拒絕,腦子一轉,又將事情推了出去,“這種事,屬於政府工作,我不太好插手,你不是跟楊副市長關係不錯嗎?要不你找找他?”
這就是推了我了,曹小強心裡明白啊,章堯東的強勢,鳳凰市裡差不多點地人,哪個不知道?什麼不方便插手?你的字典裡有“不方便”三個字兒嗎?
可是聽起來,章堯東還沒把話說死,曹總琢磨一下,決定給楊銳鋒打個電話求救,怎奈,楊銳鋒一接到電話,聽到陳太忠三個字,很乾脆地就推掉了,這兩天市裡的動靜他自然也是清楚的。
“那傢伙不是什麼好東西,小曹,不是我不幫你,那傢伙背後有人,能大事化小還是化解了的好,嗯,不過這樣……他收錢的時候,你要他打收條,有了收條我才方便幫你出面。”
楊銳鋒想得不錯,不管是什麼級別的幹部,只要在經濟上犯錯誤,被人拿了現行,那就無論如何不得翻身了。
章堯東把事情推給楊副市長,其實也沒安什麼好心,楊銳鋒要是想跳出來硬扛陳太忠,他自然樂得一個“靜觀其變”,反正已經是要被犧牲的主兒了。
要是楊銳鋒不想扛這個可能性更大一些,章書記自己也不會有什麼損失,那多少也會促使陳太忠跟楊銳鋒矛盾更尖銳點,也正是因爲這麼想地,所以他並沒有戳穿蒙曉豔的身份。
如此一來,他更方便抽身其外了,眼下雖然事兒多,可也都不算什麼大事,鳳凰市地班子裡,有那麼個把墊背的夠了,總不能搞得亂七八糟的吧?
楊銳鋒的反應,還正中章堯東的下懷,所以說,這人實在是有點不夠聰明,甚至,曹小強都判斷出來了,八成,楊副市長不是陳科長地對手。
道理很簡單,章書記明顯是很忌憚這人地,而楊銳鋒雖然有膽子算計此人,可是,你一個堂堂的副廳級地副市長,要靠着拿了受賄證據纔敢整一個小科長,這說明什麼?
說明這五毒書記,不是一般地不好惹!
想到這個,曹小強嘆口氣,這種事他不是沒遇到過,在陽光小區開發之前的拆遷過程中,他就遇到了倆不含糊的主,有背景的那種,爲了避免得罪人,他多花了五十萬才把那兩尊神請走,花錢,他是不在乎的。
可眼下這錢,花得有點太憋屈了吧?這又不是徵地,只是簡簡單單地打了一個人兩拳,就要花一百萬?這讓他感覺有點無法接受。
其實,他在省裡還認識幾個老幹部,不過這年頭的官場實在太現實了,人走茶涼一點都不稀罕,他最少聽說過五六起老幹部下臺之後因沒人迎逢,導致在一兩年內鬱鬱而終的例子。
當然,曹小強認爲,自己要是真下狠心去打通路子,倒也未必就難爲不了陳太忠,可那不但耗費時間,花費也不會少很多。
最關鍵的是,陳太忠在鳳凰市的黑道上,能量太大了,典型的“官匪一家”,他的陽光小區想繼續開發下去,得罪五毒書記就太不理智了。
要不,找十七幫着說合說合吧?五毒書記可是他老大來着,想到這兒,曹小強恨得牙根兒直癢,喊來了自己的大兄哥樓春雨。
“不是我說你啊,要不別人都叫你愚蠢樓呢,”他指着樓春雨就是一陣大罵,樓春雨是恆泰公司的副總,華泰公司的老總,“你說說你,什麼路子不好走,非要歪門邪道地去搞那點小錢,你知道公司現在多被動嗎?”
樓春雨長得瘦瘦小小的,遠不如他妹妹好看,從他身上一點看不出“小樓一夜聽春雨”的詩意,猥瑣勁兒倒是十足。
他生於五八年,長成這樣,據說是趕上了三年自然災害,營養沒跟上的緣故,不過此人心性倒還算堅韌,除了手腳不太乾淨之外,倒也沒太大的問題。
“可是你說過,不積小錢就沒有大錢啊,”雖然對這個妹夫頗有點忌憚,可樓春雨還是囁嚅着反駁了,“再說這個物業,別人都是這樣搞的,當時我也經過你允許了。”
這個年代的致富者,雖然是沾了不少政策的光,但不可否認,那些不靠關係,硬生生闖出一片天下的主兒,一般都具備了錙銖必較的品性,曹小強也不例外,該花的錢捨得花,可能賺的錢,也一個子兒都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