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書記，要我看，你們還是種點蘋果樹吧嗯，那個，畢竟是縣裡下了文件的。”
見劉偉鴻沒有反應，張妙娥停頓了一下，又小聲規勸道。
張妙娥畢竟是正式的幹部，在黨政單位工作了好幾年，深知和縣裡文件對着幹，是什麼性質的問題。要說這個紅頭文件，也不是每個都得到徹底執行了的，細論起來，可能沒被執行的文件還佔了多數。但那是領導不重視。如今這個種蘋果的文件，是米克良一手鼓搗出來的，代表着他的工作成績，也許還牽涉到其他的一些利益，就不能相提並論了。
上坪區和三華區都已經明白表態，開始行動了，單單夾山區硬頂着不執行，正好授人以柄。
張妙娥也知道，米克良到現在都還對她沒死心。越是如此，米克良可能就越恨劉偉鴻，正愁沒機會對他下手呢，劉偉鴻這麼幹，可以說是正中下懷，米克良算是逮着機會了。
其實，自從經過那一晚之後，張妙娥對劉偉鴻的感覺，變得非常的複雜。在此之前，她只是單純的被劉偉鴻的年輕帥氣以及劉偉鴻的能耐本事所吸引，有點類似“少女懷春”的情形，和米克良想得到她一樣，滿門心思想要和劉偉鴻發生點什麼。她內心越是抗拒，這種心思就越是強烈，以致難以自拔。但劉偉鴻果斷的拒絕，讓張妙娥清醒過來。一開始，自然感覺受到了極度的委屈。
送上門去，白給的，人家都不要！
難道自己就這麼差勁，這麼入不了劉偉鴻的眼？
那一刻，張妙娥恨得咬牙切齒，恨劉偉鴻甚至超過了恨米克良。
然而等心緒逐漸平復，張妙娥恢復了理智之後，仔仔細細地想了一個晚上，一種敬重的感覺逐漸滋生，慢慢壓過了她對劉偉鴻的“痛恨”。
這纔是真男人啊！
至少張妙娥就是這麼認爲的。
張妙娥也算是個“立場堅定”的人，認定劉偉鴻不壞，就時時刻刻記掛着幫他一把。
劉偉鴻微微一笑，說道：“嫂子，不要緊。就算是中央的文件，也有收回的，有修改的。不管怎麼樣，一個決策總是要建立在科學的基礎上纔對。”
張妙娥就悶了一下。
這個小劉書記，犟脾氣發作起來，也不是好勸的。
仔細想想，劉偉鴻不就是這樣的行事作風嗎？說要辦的事，很少有人攔得住，說不辦的事，只怕也很少有人能讓他改變主意。
“嫂子，這個消息，你跟熊區長說了嗎？”
劉偉鴻又問了一句。
張妙娥能主動向他通報縣委大院裡發生的最新情況，他比較滿意。但張妙娥總是隻跟他通報，卻不跟熊光榮說，無疑也是很不合適的。畢竟熊光榮纔是她老公，還是區長口也很需要這些訊息。
張妙娥嘆了口氣，說道：“跟他說沒用的。這個人，不怎麼求上進！”
劉偉鴻不由臉露微笑。
熊光榮似乎是有點“不求上進”，“老婆孩子熱炕頭”就是他的追求。如果熊光榮是一個野心勃勃的人，也不會這麼快就被他劉偉鴻折服了。
“嫂子，我看你誤會熊區長了。他以前是沒有合適的機會，一旦有了機會，他也是很有上進心的。哪個男人能沒有上進心呢？你說是吧！”
劉偉鴻轉眼之間，就給張妙娥做起了工作。要徹底拴住張妙娥的心，不讓她真的做出什麼對不起熊光榮的事情來，讓他們夫妻之間多交流多溝通，似乎是最好的辦了。
“希望這樣吧……劉書記，總之你要注意一點，米克良這個人，心眼很小，很記仇的。”
張妙娥依用有些擔憂地說道。
劉偉鴻淡然一笑：“沒關係，謝謝你提醒。”
放下張妙娥的電話，劉偉鴻雙眉輕輕蹙起，一絲厭惡之色在他眉宇間掠過。
恰在此時，又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敲門的人似乎很謹慎，敲得十分小心。
“請進！”
劉偉鴻朗聲說道。
門推開，一個三十幾歲的男子走了進來，臉上堆滿笑容。
“喲，是王院長，你好你好！”
來人正是夾山人民醫院院長王玉聖，劉偉鴻連忙起身，向他伸出手去。
王玉聖疾走幾步，上前握住了劉偉鴻的手，使勁搖晃，連聲說道：“劉書記，你好你好……”
“什麼風把王院長舌來了？呵呵，來來，王院長，請坐請坐！”
劉偉鴻將王玉聖禮讓到沙發上，親自給他泡了一杯熱茶，又敬上香菸。一時之間，王玉聖又是接茶水又是接香菸，有些手忙腳亂。
“王院長，你可是稀客啊，輕易不登門的。”
劉棒鴻笑呵呵地說道。
當時衛生系統的設置，縣裡有縣人民醫院，每個區有區人民醫院，鄉鎮有衛生院，村裡則是赤腳醫生。夾山區人民醫院，算是整個夾山區“最高”的醫療機構了，直屬縣衛生局管理，和區裡沒有直接的隸屬關係。但實際上，區甲對區醫院也是有一定指導權力的。
畢竟在那會，黨委的權力極大，轄境內的任何事務，都可以指導。
劉偉鴻之所以對王玉聖如此客氣，也是有原因的。據劉偉鴻的瞭解，這位王院長本身就是很不錯的外科大夫，被尊稱爲夾山醫院的“一把刀”，頗能應付些比較複雜的手術。而且王玉聖的口碑很好，對醫院的醫生護士以及前來看病的村民，態度非常和氣，典型的“醫者仁心”。
時於這樣的知識分子，劉偉鴻歷來是很尊重的。
“嘿嘿，劉書記，我聽說，你向建行爭取了三十萬貸款，是打算給我們醫院的？”
王玉聖沉默了一下，纔有點忸怩地問道，似乎向劉偉鴻打聽這個事情，很不好意思。
劉偉鴻不由笑丫，這位王院長還真是個實誠人。這個消息都傳出去好幾天了，他個天才登門，也不知道在心裡做過多久的“思想鬥爭”了。
“王院長，是有這麼回事。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就在這兩天，三十萬貸款就要到賬了。”
劉偉鴻倒也不藏着掖着。
“這個……這個，劉書記打算讓我們醫院怎麼用這筆錢呢？”
略微讓劉偉鴻意外的是，王玉聖並沒有表現出欣喜異常的神情，反倒有些不安地反問了一句。
劉偉鴻笑道：“怎麼，王院長好像不大想要這筆錢啊？”
“不是不是，劉書記，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就是，那個，沒有這樣的先例啊……”
王玉聖很不好意思地說道，連連擺手。
這倒也是實話，衛生系統是獨立領導的，經費有上面撥給。當時也還沒有實行承包制，自負盈虧。在此之前，還真沒有那個區裡，會給區醫院申請貸款的。劉偉鴻這個動作，超出了王玉聖的想象，覺得很不理解也在情理之中。
或許在王玉聖想來，劉書記這麼做，可能還有些其他的想吧？
對這樣的實誠人，劉偉鴻自然不會跟他兜圈子，笑着說道：“王院長，有沒有先例，你先別管。[官家吧手打與您共分享]我去過你們醫院幾次，實話說，區醫院的條件，真的太差了。連又光機都沒有一臺，稍微大點的病，你們就沒有辦治。咱們這裡，離縣城幾十公里，班車就兩趟。羣衆真要是有個急病，壓根就沒辦及時趕到縣醫院去。這樣子不行啊，必須要改善了。”
“對對，劉書記說得太對了。我也向局裡打了很多報告，請他們多撥些經費，但局裡也是很緊張，一直沒錢，唉……有時候看着病人痛苦，我心裡也很難受……”
王玉聖便連連點頭，深有同感。
“所以我就向建行姜行長申請了三十萬貸款，這是專門給你們醫院的，要新增些什麼設備，你是專家，你看着辦，我不干涉。只有一條，要儘可能將這筆錢，花在應該花的地方。王院長，我也知道，三十萬是少了點，你們醫院的困難很多，醫生護士的待遇不大好，住房條件也很差，要全部解決這些問題，三十萬肯定不夠。這個暫時必須克服，好鋼用在刀刃上，先把醫療條件改善了再說。你認爲呢？”
劉偉鴻很誠懇地說道。
“對對，劉書記說得對。就是，我擔心，我們醫院還不起這筆錢啊……”
王玉聖有點憂形於色地說道。
這是銀行貸款，不是上級的撥款，王玉聖愁的就是這個。
劉偉鴻一怔，隨即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原來你在擔心這個。王院長，你放心，這筆錢，不用你們醫院來還，區裡負責還。你們只要儘量改善醫療條件就好了。老實說，如果明年區裡的財政狀況改善了，我還會給你們醫院撥些款子過去。羣衆看病難的問題，要儘量解決。”
王玉聖頓時呆住了，像是不相信似的望着劉偉鴻：“劉書記，真的不用我們還錢？”
“當然。怎麼，王院長信不過我說的話？”
“不是不是，絕對不是這個意思。哎呀，劉書記，你可真是給我們解決大難題了，我早就想改善醫院的條件了，哎呀，謝謝謝悔……謝謝劉書記！”
王玉聖激動不已，情不自禁地站起身來，給劉偉鴻深深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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