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就是厲害麼!牙市,人口買賣啊!這裡頭能做多少文章,小張氏怎麼可能放過!
今上有意取締人口販賣在老秦國的合法性質,是以這張叔文的長安牙令一職已經在廢止中了,只不過那道詔令還在御書房的書案上積灰沒有發出來就是了。想來這張叔文的虛職也擔到頭了,只是不知接下來小張氏要如何應對呢?
被江秋意識破的張叔泉並沒有任何震驚,相反的,他眼睛裡居然有種詭異的欣慰,像是看到江秋意這麼聰明他就放心了似的,這倒是讓江秋意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了。
欣慰個鬼啊他!
“夫人說的沒錯,從今而後小張氏願意傾盡全力報效忠勇候府,唯謝侯爺與夫人馬首是瞻,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一個家族依附另一個強勢的家族,或強強聯手,或尋求庇護,這在老秦國的朝堂上是最常見不過的,張叔泉這突如其來的攀附倒也不稀奇,畢竟忠勇候府現在可謂是如日中天,勢不可擋。
可江秋意卻知道,這種聯合或者投靠,都是今上眼裡頭的沙子,他是容不得的,遲早有天,大秦的朝堂要被狠狠的整頓一番,剝皮抽骨,徹底的大換血。
所以,她對張叔泉說:“張大人說笑了,咱都是替皇上辦事兒的人,要效忠要馬首是瞻,當然是對着咱們皇上了!您可千萬不要捧殺我們小夫妻倆,妾身和侯爺都是效忠皇上的人,張大人也是效忠皇上的人,咱們之間是平起平坐的,可不存在誰爲誰赴湯蹈火!”
滴水不漏的說話功夫,那她平時是沒機會發揮,這在張叔泉面前,還不演繹的淋漓盡致啊!
聽了她的話,張叔泉連連稱是,趕緊說自己失言了,失言了。可他既然大費周章的來這一趟,不達目的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張叔泉又說了:“夫人,張炳的事兒是下官疏忽了,讓這麼一個小人膈應了夫人,下官心中實在是過意不去,日前那小小的賠禮,可能是不合夫人的眼緣,不要緊,下官還準備了些別的,請夫人笑納!”
說着,便從袖子裡掏出了一摞房契,江秋意瞥了一眼,乖乖,真是闊氣,全都是青龍大街上一等一的旺鋪!
她爲錦繡閣選址的時候找人問過,青龍大街位於朱雀街和玄武街中間,是達官貴人主要的採買之地,這一帶兒的鋪面,一間少說也得賣到三千兩銀子的高價!
這張叔泉手裡頭至少捏着十好幾間鋪面的房契,這一出手便是價值三萬兩的東西!小張氏的富貴,只怕不在首富殷氏之下!可首富殷家再低調也多少也有些財名在外,可這小張氏,可沒聽誰說過小張氏有錢的,富而不顯,不簡單吶!
江秋意收斂了眸子裡的深意,沒有接那些房契,一轉身落座,涼涼的喝了口茶,便又開口:“無功不受祿,張大人此等厚禮,妾身萬不敢受,若是說爲張炳之事賠禮道歉,那麼大可不必,累世大族子弟衆多,良莠不齊很正常,張大人多慮了,妾身和侯爺並沒有因張炳之事而遷怒小張氏的意思。”
“倒是妾身要給張大人陪個不是纔對,打狗還要看主人呢,是妾身短識,鄉下婦人無知,沒有和您打聲招呼便處置了張炳,若是傷了小張氏的面子,妾身在這裡給張大人說一聲對不起了!請見諒!”
她說是說對不起,請見諒,人卻慢悠悠的喝着茶,可沒覺得有多對不起人家。
張叔泉呢,他哪裡會因爲這點小事得罪江秋意!忙一再而三的賠禮道歉,語氣謙和的又恢復了方纔一開始的模樣,叫人誤以爲他方纔那眼睛裡一閃而過的精光纔是裝出來的,這副小人做派,纔是他張叔泉的真實面目。
“謝夫人,就算是您大人有大量,不見怪張炳那小人放下的過錯,可下官還是要給夫人賠罪的,巡防營的張重度,正是小侄!那孩子年輕,沒本事,竟讓人在天子腳下犯下如此大案,折損的還是侯府的人,下官真是羞愧難當,小張氏愧對陛下,也對不起謝侯爺和夫人啊!”
張叔泉瞬間痛哭流涕,江秋意卻着實吃了一驚,之前她也知道張重度是小張氏的人,卻不知道居然是張叔文的兒子!而張叔泉沒有兒子,張重度也就算是小張氏的嫡系子弟了!
偏偏不同於其他門閥氏族對於嫡庶尊卑的鮮明劃分,這小張氏似乎不信奉嫡尊庶卑那一套,他們的嫡系子弟,並沒有比庶子庶女聲名地位高出去多少,彷彿是一視同仁的。
可是這個張重度父親是張叔文,是小張氏的嫡系!這來頭可不小,然而即使是巡防營的人提起張重度,也只是知道他來自小張氏而已,是否有人故意在背後淡化張重度出身,不讓人將他過分的和小張氏聯繫起來?
江秋意只想了一下,便決定答案是肯定的,看來,這肯定又是張叔泉的手筆了!不錯不錯,看起來這個小張氏對比那一天到晚只知道往六郎被窩裡塞女人的魏閥,還更值得費心對付了!
“原來張統領是張二大人的兒子啊,聽聞張大人沒有嫡子,那麼這張重度,便是你們小張氏的嫡系子弟了,下一任的小張氏家主,便是他了吧?”
江秋意沒有接張叔泉上一個話茬,而是裝作沒聽見的直接岔開話題,橫豎是張叔泉上趕着要巴結她,又不是她要去巴結他們小張氏,自然不會順着他的話去說,由着他主導這一場談話。
而張叔泉愣了一刻之後忙說道:“小張氏的家主想來都是賢能則居之,不存在什麼嫡系庶出之分,比起重度,家中還有好幾名子侄都更爲出色,重度不一定會成爲小張氏的下一任家主的。”
這算是坦誠相告了?要用真心換真心了?還是繼續忽悠她的?不管張叔泉作何打算,江秋意太忌諱着長安花園錦繡下的蝕骨腐屍了,她並不打算在這裡培養什麼自己的羽翼。
是以,她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便又說:“張大人謙虛了,說起來昨夜還是張統領將我們家的人給送回來了,沒有令他們暴屍街頭任人指點,辛苦了。”
這話說的,張叔泉當場又有些腿軟了,纔想給江秋意跪下,忽又想起她不是那副小人做派,誠惶誠恐便可以糊弄過去的,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