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翊只用肩膀抵在側牆上，後背一陣陣刺痛讓他沒辦法隨心所欲地變換位置，這天牢他之前也從未來過，環境確實比他想象的要差了許多，透露着一股發黴的味道，地上也比較潤浸，溼氣較重。
好在只是關十天而已，該瞞的都瞞住了，只是怕她會有些擔心而已。
獨自在黑暗中閉目養神，赫連翊突然聽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聲音很小，由遠及近，異常熟悉。
然後是清晰卻帶着一絲迴音的腳步聲，而後他便看到一絲光亮慢慢靠近，人影漸漸成型，確定是她。
赫連翊正想開口，發現了不對。
隔着兩間開外的一個牢房裡，一個黑影正佝僂着往牢門旁邊靠近。
齊菡紗拿着燈小心翼翼地往裡走着，裡面漸漸透露一股燻人的氣味，讓人想要卻步。
可是往裡就只有這一條道，她又可以確定赫連翊卻是是被關在裡面，只能硬着頭皮慢慢往裡找，同時還小聲地喚着他的名字。
起碼是兩三米高的牆上開着一個巴掌大的小窗戶，一陣陣風從上面吹進來，火光有些搖曳，齊菡紗有些心顫顫的，還是鼓氣勇氣往裡走。
突然側面傳來一個粗嘎的喘氣聲，還有鐵鏈的撞擊聲。
“紗紗，小心！”
“啊——”
油燈摔落到地上，撒了不少油出來，燈芯恰好倒在上面，沒有熄滅，反而躥起了不小的火光。
齊菡紗跌坐在地上，雙手撐在身後，腳也往後縮了縮，可以看到牢房裡有個黑漆漆的，穿着破敗衣衫的人影，從牢門的縫隙裡伸出手來想要抓她，好在她剛剛躲得快。
而且，剛剛好像聽到赫連翊在叫他。
“赫連翊？”
赫連翊看清情況後鬆了一口氣，“紗紗，我在這裡。”
齊菡紗小心地護着燈芯不熄滅，將油燈扶了起來，裡面已經沒有多少燈油了，好在還能用。
看了看腳腕上被抓出來的幾個黑乎乎的指印，沒有去管，再次用燈查看前面的情況，有驚無險地來到了赫連翊的牢門前，“你怎麼樣了？”
“我沒事，你怎麼來了。”
“我當然是來看你啊！”
赫連翊心裡的喜悅並沒有表現出來，“這裡不適合你待，乖，回去吧，我很快就會出來的。”
“哼！”旁邊一個聲音突然傳過來，“進了天牢就沒有活着出去的！”
是剛纔那個人。
齊菡紗之前是很害怕那個怪人的，不過聽他這麼說當下就有些憤怒，“你以爲都跟你一樣啊，他只關十天，十天！不然我爲什麼能進來？”
赫連翊皺着眉往旁邊看了一眼，語氣嚴肅，“紗紗，不要跟他說話！”
“哦，你的傷怎麼樣，讓我看看。”
赫連翊坐着沒動，“我沒事。”
“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被打了一百大板，你過來我看看。”
赫連翊見瞞不了她，只好靠了過去，硬挺着背脊，面向了牢門的位置，看她一張小臉也被木棒分割開來。
“我真的沒事。”
齊菡紗沒被他給忽悠過去，杖責，又不是小打小鬧，沒事纔怪。
掀開袖子抖了抖，掉出來許多小的瓶瓶罐罐，，她今天一大早天還沒亮就去找楚半仙兒拿的，把他那兒好的傷藥全都蒐羅了一大堆揣進來，以備不時之需。
“你轉過去，把衣服脫了。”
見赫連翊沒動，朝着隔壁看了看，她又催促道：“快點啊，他又看不到。”
赫連翊無奈轉過身，他顧忌的可不是這個，只是怕她看到會擔心而已。
脫下外衫之後，赫連翊就停住了，手有些遲疑。
“你快點啊。”
赫連翊毫不猶豫地伸手一脫，整片背脊便露了出來。
齊菡紗一開始並沒有看清，舉着燈湊近之後便是一聲驚呼，“天吶！”
赫連翊背上一道道青紫的痕跡縱橫交錯，有的已經淤青到暗暗透着一股紫黑，有的已經破皮，現在還在往外滲血，也有一些乾涸的血塊。
想到剛纔赫連翊的動作，“你傻麼，脫那麼快乾什麼，不知道衣服粘上了麼？”
赫連翊沒有回頭也能想象得到她糾結的表情，“反正都是要脫的，長痛不如短痛，其實也不怎麼疼。”
齊菡紗撇了撇嘴沒有反駁，“你再靠過來一點。”
赫連翊依言往門邊又挪了挪。
齊菡紗從那一堆藥裡面找出兩瓶外傷藥，一股腦的往赫連翊背上倒，“你稍微前傾一點，對了，疼不疼？”
赫連翊的回答毫無意外，“不疼。”
齊菡紗伸手就戳了一下，換來赫連翊一聲悶哼。
“疼不疼！”
赫連翊輕笑一聲，“不疼！”
“哼！疼死你。”
替赫連翊上好藥之後，齊菡紗阻止了他穿衣服的動作，“你等等，待會再穿，一會兒又粘上了，我待會兒給你另外拿衣服過來。”
“不用了，回去吧。”
齊菡紗可不管他說什麼，“我也是被罰進來的，皇奶奶讓罰我給她把佛經抄十遍。”
“那你還不回去快抄。”
“我就是來這兒抄的呀。”一屁股就坐在了門邊，不管他怎麼說，她就是要賴在這裡了。
“你等等，我去把紙和筆拿過來。”
不待赫連翊說話，她就拿着燈走掉了。
不一會兒，手臂上架着一張木凳子，還是一手拿燈，一手抱着書，嘴裡銜着筆就走回來了，笨拙的樣子看起來有些滑稽，路過旁邊的牢房時，又不得不退避三舍，謹防那人又發瘋了。
小心翼翼地將東西放下，對着牢房坐下來就拿起了筆，“你別白費口舌了，我是不會回去的。”
赫連翊笑了笑，他也沒準備勸她回去，“需不需要我幫你抄。”
“不用了，你還是好好養傷吧。”萬一被父皇看出來這不是她抄的，說不定又拿來作爲理由再關赫連翊一個月呢。
“那好吧。”赫連翊也不再勸她，倚靠在門邊看着她。
齊菡紗低着頭垂眼的時候，長長的睫毛在眼簾下方投下了一排扇形的陰影，忽閃忽閃的，映襯着跳躍的火焰。
臉上的皮膚在這樣的光線下暗黃了許多，但卻並不影響細膩感，看起來仍然是水嫩水嫩的，只是隱隱可以看到一些細小的絨毛，特別是人中兩側的細毛，有些調皮地附在上面。
“紗紗，你長鬍子了。”
“什麼？”
“呵呵。”
齊菡紗莫名其妙地擡頭看了他一眼，復又低下頭去，這毛筆寫起來慢的很，這麼厚厚的一本抄十遍，不知道能不能抄完，不行就真的讓赫連翊仿一仿她的筆記。
正抄得認真，筆尖剛剛觸到紙上，視線一黑。
“完了，燈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