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戎軍西城在一聲爆炸中失陷了,許思純英勇的戰死了,這一次他沒有丟臉,他帶着英雄的光環血灑疆場,隨着他一起去的還有十六個親信,他們都沒有後悔跟隨許思純,這一次他們可以安心地去了。
西夏大軍涌入城中時,葛懷敏騎上了他心愛的戰馬-漢亭,從親兵手中接過戰刀後,帶着身邊僅有的兩百騎兵直奔西城下的跑馬道。
那是西夏兵必經之地,郭逵派了一百人死守那裡,不過他們的彈丸很有限只堅持了不到一炷香時間便撤回巷子裡,跟大隊人馬匯合在一起。
郭逵還不確定,他的一千火槍手可以堅持多久,他還沒有勇氣去驗證范仲淹大人交給他的火槍陣法。因爲這場面實在是太混亂了,跟本不像長城濠時他們突襲西夏軍背後,靠着先發制人消滅了三千多西夏軍。
這一次,他要用范仲淹大人交給他的下策,用巷戰驗證火槍隊的威力,希望在一百發彈丸耗盡前可以奪回西城頭。
葛懷敏的戰馬狂奔在西城下的跑馬道上,一路上不知撞翻了多少西夏兵,也不知砍死多少‘無辜’的人,他在替自己贖罪,他要替死難的將士贖罪,所以他要以身作則,他要將西城奪回來。
葛懷敏上陣的消息很快驚動了其餘幾城的將領,北城的孟淵距離西城最近,西北兩城是脣亡齒寒的關係,他狠一狠心派出了七百刀槍兵,兩百弩弓手,這可是他北城半數以上的人馬,他不管了,現在西城危機,如果還不行動,那北城的陷落也是遲早的。
北城出兵後,南城的趙瑜也盡數派出馳援的軍隊,他更大膽居然只留兩百人守城,自己親自上陣帶兵殺往西城。
東城是城門所在,李良臣不敢過多分兵,只好以半數人馬守城,半數去增援西城,希望鎮戎軍還有救,不然的話誰也別想活着離開此地了,他百感交集,在作出這個決定後,又私下派人綴出城外,去向環州援軍求助,希望他們趕快到來,鎮戎軍危如累卵。
鎮戎軍城西血戰得難解難分,在葛懷敏的激勵下,城內的五百騎軍總算奪回了西城下的跑馬道。緊接着後續的步卒縮小了包圍圈,準備進行奪城之戰。
可是似乎晚了點,西夏大軍的一千弓手已經衝上了城頭,儘管付出了三百人的代價,可是他們還是成功了,在城頭上的濃煙散盡之時,元昊的禁軍勇士驅趕着八千奴隸大軍來到了鎮戎軍的西城下,源源不斷撲入城內,好像死亡跟他們無關一般,戰鬥纔是他們最大的樂趣,難道他們沒有恐懼嗎?完全不在意生死嗎?
天才知道,也許他們的恐懼早已被戰陣廝殺的快感取代了吧,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是的,這就是西夏元昊的手段,在他的激勵下,這些奴隸大軍已經瘋狂了,殺入鎮戎軍是他們唯一的出路,他們只有不停地殺、殺、殺,讓鮮血灑遍每一寸土地才能獲得自由,才能獲得夢寐以求的榮華富貴,獲得今生想要的一切。
因爲他們是蠻族,他們命運就是這樣的。
武士滄隆是個神射手,也是獵人,他叼着短刀爬上城頭時,可惡的濃煙已經散去,四周到處是死屍,鮮血早已凝成了河,他心跳的厲害,呼吸急促,不斷躲避着飛來的箭矢,當他摔倒時正好躲過了一支勁弩的射擊,跟在他背後的弟兄被射穿了心臟,鮮血噴了他一臉。
那味道腥極了,他恨不得撕掉臉上那層皮,他最討厭鮮血濺到臉上。
“媽的,快起來“
滄隆被一個胖漢踹了一腳,他猛地從死人堆裡爬起身,張弓搭箭,機械地射出了第一箭,也許是天意他這一箭正好射落一個宋軍的騎兵,那人剛剛斬殺了幾個奴隸,還在得意之時,也成了別人的獵物。
“好樣的,再來”
那胖漢拍了拍滄隆的肩膀後,猛地一轉身閃到他的右側用牛皮盾幫他擋了一箭。頃刻間滄隆便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這一遭後他變了,變成了真正的武士。
儘管這時間很短暫,可是世界上的事就是這樣的奇妙。
滄隆拈弓搭箭接連射出三箭,每箭都會奪去一人的性命,宋軍騎兵已經多人喪命在他的手下,不過這還沒完,因爲惡戰還在繼續,滄隆還要繼續尋找獵物,他要射光箭壺裡最後一枝箭。
西城牆上西夏軍的弓手非常厲害,已經給葛懷敏的騎軍造成了不小的傷亡,爲了保住這最後的反擊力量,他不得不後退,退到己方弓手的掩護下。
雙方的對射在眨眼間開始了,箭雨在半空中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慘叫之聲,宋軍弓手二十幾人倒地,西夏弓手十幾人喪命。
不過這纔是開始,西夏的大軍很快便穩住了西城的局勢,開始分兵向南北兩城施壓,宋軍節節敗退,只好拼死抵抗,因爲每後退一步便意味着離死亡更近了,領兵的將官們更是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們拼了命了也要將敗軍趕回去,就算親手斬殺了他們也不能讓他們後退半步。
雙方的拉鋸戰在持續着,宋軍慢慢挽回了一點優勢,儘管只是一點,可是那是用鮮血和生命鋪就出來的。
郭逵的心在狂跳,腦袋中亂成了一片,他忽然不知所措了,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儘管只是剎那間的事,可是這剎那間也好像過了幾百年。‘幾百年’後,郭逵將千人火槍隊分成了四隊,其中四百人居中由他直接指揮,作爲本陣堅守街道,其餘六百人分成三隊每兩百人爲一隊,各自爲戰從城根下進行火力支援,以自由射擊逐一消滅突入城內的西夏軍。
片刻後,城內槍聲大作,隔着一箭之地時就有不少西夏士兵中彈身亡,火槍隊的忽然介入讓宋軍的守城士卒得到了一個喘息的機會,他們開始重新集結一步步收回失地,不過西城頭還是被牢牢地把握在敵人的手中,儘管郭逵的火槍隊一度將他們殺傷慘重,兩隊刀斧手攻上了城頭,可是源源不斷的西夏軍就好像殺不盡的螻蟻,每倒下一個人便會有兩個甚至三個站起來。
對峙。
卯時過後辰時來到,宋夏兩軍對峙在城西,宋軍攻不上去,西夏軍也衝不下來,因爲郭逵的火槍手太厲害了,方纔僅半個時辰就殺死了一千多西夏奴隸兵,儘管那些人的命一文不值,可是死了一個就會少一個,那八千奴隸還剩六千,不知那六千人的性命會如何。
更不知道,宋軍可以堅守到何時?
太陽升起來時,大胡河渡口旌旗招展,百十條大小船隻在此上岸,爲首的一艘大船上豎着一面黑底白字的大旗,旗上繡着:新平民團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船頭前甲板上站着一個壯漢,那漢子雙手叉腰,蛾眉細眼,身材高大健碩,嶄新的半身牛皮甲上繫着一件紅色的斗篷,斗篷迎着風獵獵作響。在他的身旁站着一個同樣裝束的清秀書生,只見那書生指點着遠處的鎮戎軍,說道“焦大哥,看那漫天的黑煙,我猜那鎮戎軍前肯定是有場大戰”
這焦大哥不是旁人,正是新平焦家村的焦演,邠州民團的總教頭,幾日前得知天都山西夏有所動靜後,他們的民團便跟縣裡討了封書信,前來鎮戎軍助戰,沒想到來得早不如來的巧,看來這一次是他們露臉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