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有云: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這句話指的就是禍與福是相因而生的。
人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這天災人禍亦是在所難免的。
且說張知縣這一日處理完觀音廟一事後趕緊寫了封奏摺派人連夜送到州府,然後偷空歇了幾天,回家養了養精神,蓄了蓄銳氣,賞花玩鳥,逗貓遛狗,陪着三妻四妾風流快活了數個夜晚。
然後才精神頭十足地返回縣衙繼續開堂辦公,哪知這屁股才坐下還沒捂熱呢,就見到任遷頭前帶着一個人來到了堂上,走近後這麼一看,把張文嚇了一跳心說,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個天殺的宋守義是如何抓到的。
要說這宋守義是怎麼被抓回來的,咱們還要從頭說起。
話說翰生救了張洞、李迪祖孫倆,從青龍山背後攀着草繩逃下山去,山下早有船隻接應,一前一後兩隻小船載着五個人分開水面望北邊的鄆州地界而去,上岸後來到一處茂密的樹林前,此地有名大樹坡。
衆人聚首後,張洞誇讚道“翰生此計甚妙,無奈就是苦了趙大人,害的他爲咱們背了黑鍋”
翰生說“大人不必介懷,趙大人吉人自有天相”
李迪喘着粗氣接着說道“他要是真的想勸賊人歸順早就勸了何必等到今日,此子必有所圖”
李孝基一邊給爺爺捶背一邊用目光上下打量宋守義,因爲昨晚逃得太匆忙了,根本沒看清這個恩人長什麼樣。
宋守義見李孝基望着他趕緊俯身施禮道“草民宋守義拜見大人”
李孝基笑了笑,心說這人長的黑麻麻的講話倒還文雅,頓時多了幾分好感,回答道“多謝宋頭目相救,本官這廂有禮了”
宋守義趕緊回禮道“草民不敢,草民已經離了山寨棄暗投明,請大人莫要稱草民頭目了”
李孝基點了點頭正要說點什麼,只聽翰生道“此地南可去濟州鄆城北可通鄆州壽張,不知諸位大人想去哪處地方?”
“自然是去濟州的鄆城了,那裡距離老夫的家鄉較近,老夫若是沒記錯的話,鄆城的知縣還是老夫的學生,諸位以爲如何啊!”
表面上看李迪是在跟大家商量實際上早就想好去的地方,這裡邊屬他官最大,自然是聽他指揮,張洞當然是沒什麼意見,同意李迪的主張。
隨後,這一行逃跑的人原地歇息了片刻,等日頭升起後,趕緊上路,水路不敢走,就走陸路,沿着水泊西邊的林間小徑一路向南,於午時後來到了鄆城地界。
鄆城這些天來災禍不斷,先是宋守義殺人,接着是流民來奔,期間又出現雁三大盜,隨後又大星墜地,毀了觀音寺不說,還壓死了好多人。
這一件件大事小事,若是真的詳細追查起來恐怕沒個十天半月是弄不清來龍去脈的,更何況張文張知縣就沒打算在那上邊耗費心思、嘔心瀝血,觀音廟一事過後沒幾天,他便叫任大海提前回家養老了,留下他兒子任遷接任都頭一職,你還別說這任遷到任後,真就挺爭氣的,一時間明察暗訪在街頭巷尾抓獲不少飛賊毛賊,管他是不是真的雁三呢,自從這些賊人被投入了大牢,鄆城一帶便消停了許多,再也不見雁三的蹤影了,知縣大人拍手稱快,心說虎父無犬子啊,這任小海也就是任遷倒是勝過其父,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本縣果然沒用錯人。
且說任遷得了知縣的獎勵後,心中兀自高興,離開縣衙後來到城中閒逛,本打算出城踏青透透氣,哪知纔來到南城門前,還沒到護城河邊上呢,就望見遠遠的走過來幾個人、這幾個人互相攙扶着結伴而行,若是不太留意的還以爲是普通百姓。
哪知來了近前,任遷打眼一瞧這幾位風塵僕僕,疲憊不堪,一臉痛苦的表情,還以爲遇到賊人搶了錢財沒處伸冤,正要上前相問,猛地發現裡邊有個人神情古怪,低頭不語,黑黑的臉蛋子上鬍子茬拉査。
這人怎麼有點眼熟?任遷正在納悶,心裡琢磨着記得好像哪見過。
正在這時,只聽爲首的長者道“守義啊,這就到鄆城了,咱們趕快去縣衙辦大事要緊”
一語驚醒夢中人,任遷聽到守義二字時,身體裡的血脈頓時膨脹起來,大叫一聲“賊人休走,你家任都頭在此,拿命來”
剛纔經過城門口時,宋守義正在胡思亂想,哪知突然被人喊出名字來嚇了一大跳,出於自保,宋守義忙擺開架勢準備迎敵,心說“橫豎是死,你家爺爺也不能被人活活欺負死”
正待以命相搏,只見翰生閃電般出手攔在面前,接了任遷一招,喊了一嗓子“那漢子,休要亂來,我等可是朝廷命官,找你們知縣大人有事相商,頭前帶路就是,待會再告訴你宋守義的事”
任遷見眼前這個俊俏的小哥儀表不凡身手矯捷便知道事有蹊蹺,也不敢怠慢,立刻收手帶着衆人望縣衙而去,於是乎這纔有宋守義被抓一說,其實是誤會了。
縣衙內後堂。
洗漱完畢後的李迪大搖大擺地坐在虎皮交椅上,將自己被賊人綁上梁山一事說了一遍,末了指了指宋守義,告訴張文“文長啊,這宋守義縱然有錯在先,可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他救了本官還有李知縣、張大人,這筆帳就兩相抵消了吧,此事情有可原,錯不在宋守義,是那婦人不守婦道才惹了殺身之禍,你看如何啊”
張文早年進京趕考時,曾拜在李迪門下,也就是給李迪寫過帖子,拍過李迪的馬屁,那時李迪還是朝中重臣官居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拜集賢殿大學士,張文的帖子雖然寫的一般,可是鄉里鄉親的濟州離濮州也不遠,李迪是濮州人士,藉着當日的好心情,在進士及第唱名時保舉了張文一把,這張文才一朝得志,中了進士不說還當上了鄆城知縣。
大恩不言謝,那時張文才當知縣沒多久,手頭上沒幾個錢,能拿得出手的禮物也不多,東拼西湊後將家中幾件古物找了出來送與了李迪,李迪此人最愛收羅古物,一見是漢朝的古物頓時樂得手舞足蹈,立刻寫了封感謝的書信給張文意思是這個學生沒白收,以後地方爲官好好幹,只要一心爲民,爲皇上辦事,總會有高升的一天,他身爲張文的業師也會爲他高興。
自此,張文就在濟州鄆城當上了知縣,雖然沒什麼太好的政績,但也沒太大過失,一年一年的就這樣混過去了,還以爲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業師李迪了,哪知京東路就這麼小,在上天的安排下,張文再次見到了李迪。
李迪老了,老得都快認不出來了,張文鼻子一酸,心頭一熱抱着李迪的腳哭了起來,哭聲甚是感人,聽得李迪心裡也難過起來,忙拍了拍張文的肩膀道“文長不必如此,過去的事就過去吧,今個老夫找你的事,你看該怎麼辦纔好”
“業師但又所託,文長不敢不從”張文哭過後擦乾淚,站起身來到宋守義面前。
看了看他的面相,又問了幾句話,聽宋守義所言他真的是飽學之士,不過呢,就算如此瞧他這副模樣也不適合在官府做事,但是礙於李迪的情面,張文思慮片刻後出了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