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又是一班專人的引領,我並着其餘秀女一起進了秀女宮分入的廂房。在正式遴選之前,我們會在這裡躋身,完成入宮之後所需學會的種種課業。
這西遼國一向的規矩,爲防止入宮之後各自爲營、有礙團結,便不準從母家帶着丫鬟進來。即便要帶,也需要在正式選秀之後叫那丫鬟出宮回家的。
爲防這諸多的麻煩,我便乾脆一個人來了。可師父爲我置辦的用度極多極豐饒,託着女官、宮娥一件件爲我送進來,這暫時的寢屋頓感金碧輝煌,倒像是極適宜人住的悅心春房了!
其實我不願這樣過於奪目,還沒怎麼樣呢就這樣的招惹眼球,在宮裡頭終歸是不大好的。若是同屋的人瞧見了,不知她心裡會怎麼想了!
可是,卻遲遲不見與我居於一房的秀女進來。起初時我還當是不曾分完,但直到諸位秀女皆已入住其房、一切用度也置辦妥帖,依舊不見那同屋之人。
我心中便隱隱起了猜度。
這時自雕花門外傳來一陣輕輕的叩門聲:“小主,可在?”是嬤嬤的聲音。
我一回神:“在。”輕應了一聲,走過去打開門對她頷首見了個禮,即而將她迎進來。
這嬤嬤忙不迭的對我還禮,進了屋後又親自帶上了門,旋即對我巧笑道:“小主,這房間可還稱心對意?”
瞧着她這麼副有些示好的姿態,我黛眉微蹙了蹙。按理說這管事嬤嬤不該對區區一個秀女過於巴結,眼前她這般示好的態度,顯然有些不合時宜。
我不好多耽擱,淺笑點頭:“多謝嬤嬤了,一切皆如意。”
“嘖,小主真真是見外的緊呢!”這嬤嬤壓着我的話尾眉心一蹙,臉上顯出故作的神色。旋即又拉了拉我的衣袖,斂目低低的對我道,“國公爺都吩咐好了……小主只管安心住着,老奴自當對小主你盡心盡力的照拂呢!”
“國公爺?”我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啓口問道。
“自然是小主的父親,上官國公了!”這嬤嬤一副少見多怪的模樣。
我聞言才陡然醒悟!對了,是師父。
顯然我還沒有習慣“敬國公女兒”的身份,難免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且說當今這康順一朝也就兩位國公
爺,一位是幾朝國舅、鎮國公霍大人。他已是知天命的年紀,早已與妻子懿聖夫人晚年安度、不問國事了。
還有一位就是我的師父,上官家的表親,世襲了上官家國公爵的姜淮。
思量間又聽這嬤嬤關切道:“秀女的寢屋原本該是二人一間,但小主您身份高貴,可一人住一間,不必跟誰擠在一起了!”
我心中一動,倒是應證了方纔那隱隱的猜度,果然這屋子只有我一個人呢!但這樣真的好麼?本來我這樣的身份、這般的用度已經與衆人顯出異樣,時今再這麼搞特殊化,豈不是還未正式大選、就已在諸秀女中成了衆矢之的?
就這樣心思極快的動了一下,我展顏對這嬤嬤正色道:“嬤嬤的照拂,琳琅很是感念。但女子貴在謙和懂禮、不嬌不浮躁。”我緩了一下,“時今這樣,恐與衆人不睦,成爲衆矢之的總是不好的。”擡目且笑道,“還是,該怎麼辦便怎麼來吧!”
隨着我這字句的次第落定,瞧見那嬤嬤看我的眼光有了變化,由最初的示好變爲淺淺的欣賞,想來我這話是得她重視、對她心的。待我言完後,她便笑吟吟點頭:“行,按小主說的!”
我亦頷首莞爾。旋即那蔥根的玉指探進袖口的荷包,自裡邊兒摸出幾片金葉子遞給了她:“琳琅初入宮閨,對這一切都不甚熟悉,全賴嬤嬤蔭庇。真個是,不知道該怎樣感謝纔是好的!”說話間那金葉子已被我自然而然的塞入了她的懷心裡。
這宮裡頭做事兒的人最是機變,秀女宮嬤嬤更是如此。她噙笑的面孔笑成了一朵花兒,並未推諉我的好意,亦順勢的把那金葉子收了起來:“小主啊,皇宮裡頭最不缺少的就是各式各樣的花花草草。想要在這深宮裡頭獲得榮寵,不妨……走個捷徑!”就着燃起的幽幽宮燭影,她忽而壓低了眉目、又對我正色。
這架勢,她像是要打開話匣子了!我心中的意趣被勾動濃郁,也不說話,目光探尋。
她機謹的四下瞧了一瞧,確定門窗都已閉合、且並未有人偷聽後,把身子略向我近前探探,目光有幾許神秘,繼續起方纔的話題:“咱們這位皇上的才情最是卓絕。他喜歡繪畫,就在他御書房裡掛着一幅美人圖……當日畫成時,皇上甚是滿意,連連道着這是他所繪畫卷
裡最傳神的一幅了!”於此稍歇,轉了下眼光,旋即又穩聲道,“若是小主能叫皇上有一種,畫中人化現於眼前的感覺,自然是……”尾音她故意拖長,不再說下去,但意思已經傳遞了到。
我把這字句都認真的記在了心裡,且聽且好奇:“那畫上的美人,是皇上的意中人麼?”心中不由想起那位尚不曾入宮的沈皇后,自然而然的猜度起來。
“未見得是!”嬤嬤皺眉又舒展,“咱們這位陛下,平素那侍花弄草的愛好頗爲濃郁,爲人也很有着少年灑脫的一面……他最喜信筆塗抹,想是隨心而畫成了那一幅美人圖,也未可知呢!”她拍拍我的手背,側目微微,“若是小主在陛下最喜愛的美人圖一事上動些腦筋,倒是個很可取的捷徑!”甫一定聲。
我心中明白,她的意思是要我按着皇上所繪美人圖效仿那圖畫上的美人姿態、打扮,叫這位生性風流不羈的天子頓有一種天降緣分的驚豔感……
這倒不失爲一步好棋,若是能出奇制勝,一朝便叫他在心底下映了我的面影,則往後這深宮行路就多了些穩妥!
“那畫上美人,究竟是何樣的姿態氣度?”我且忖且問。
那嬤嬤搖首微嘆:“呦,這奴才就不能很清楚了!畢竟奴才不是那乾元殿皇上身邊兒伺候的。”斂目又擡,忽地目有灼意,“不過老奴得來的消息還算靈通。除了些細枝末節,還是能說出個一二的!”
我也不知她是真不清楚還是誠心賣關子,但是料定她這裡的消息對我是有用的。我態度溫順依舊:“請嬤嬤,不吝指教。”對她頷首柔聲。
這嬤嬤不再與我過多兜轉,守着這一脈昏光,在入夜後漫窗而入的月影下,她告訴我:“好似,那畫上繪就了一紅衣女子躍於桃樹間、風流嫵媚的起舞。那女子姿態高雅、衣袂翩翩、紅顏迎霞,舞有天魔之態……”
原是這般……
我心裡記下了這描述,眼前隨着靈識的淺動而浮現出那樣一幅對應的場景圖,果然覺的美輪美奐、靜動適宜,感覺極是曼妙。
情不自禁的,我將自己代入到了那畫中的女子身上,設想自己若是做了此種打扮、流轉出此般氣度,輔配良辰美景、清風曼舞,那又該是一種怎生意趣彌深的風情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