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巖一個人站在走廊的窗前,看着窗外的院子,醫院裡很安靜,院內不讓停車,只有三兩病人和醫護人員走來走去,滿園都是蓊鬱的樹,遮攔了徐巖的視線,也遮擋了清冷的路燈。
他突然對命運生出一種無力感,就好像一隻蟲蟻,被猝不及防滴落下來的松香困住,明知是徒勞還是拼命掙扎,直至生命耗盡。千萬年後,人們在凝結的琥珀中看到了保存下來的生命最終的樣子,殘忍的美態,栩栩如生,可是誰又知道這背後,蟲蟻的悲涼?
他從小到大,不管什麼事總是盡力做到最好,學習,工作,家庭。和陳漫,兩個人在工作和生活中接觸的太多,彼此性格的缺陷都暴露了出來,最後兩個人都累了,可算不歡而散;和喬夕顏,吸取了上一次的經驗,他盡了最大的努力給她最好的,可是他們之間問題依然接踵而至,絲毫不遜於和陳漫。
他突然迷茫了,對愛情對婚姻都很迷茫。他和陳漫曾有過刻骨銘心,最初的愛情戛然而止,因爲年輕,他癒合了,並且開始了新的生活。和喬夕顏,他抱着一份求安穩的心態和她結合,他喜歡她的機靈她的熱血她的可愛。結婚最初,媽媽曾告訴他,喬家圖他家的權力,他也只是一笑置之,願意和一個忙到一面不見的男人結婚,目的又能多單純呢?可是當他和她相處下來,他卻發現,她雖然隨時隨刻都在家裡,什麼東西都放在家裡,卻好像總有個無形的行李就在客廳、房間,她是個隨時隨地都可能會走的房客,而他纔是絞盡腦汁想把她留下來的那個人。
她說她在他身上得不到安全感,而他何嘗不是一樣?對這段婚姻,他有苦難言,他竭盡可能的給她安全感,但他卻無數次泄氣的發現,他給的比起她想要的,還差得很遠很遠。
徐巖深吸了幾口氣,正準備離開,手機收到一條e-mail,嶽蘇妍發過來的。雖然已經做好了準備,但是看到照片的那一刻他還是感覺到了震動,那些親暱的,曖昧的姿勢深深的刺痛了他的雙眼。他明知道這裡面肯定有誤會,可他還是忍不住生氣難受。佔有慾,是人類的劣根性。
他突然理解了喬夕顏之前感受。有時候視覺和聽覺的刺激會讓人徹底失去理智,尤其是當我們面對在意的人和事的時候。
徐巖出去半個多小時纔回,他把喬夕顏的主治醫生帶進來了,也沒說什麼重要的話,無非是安慰幾句,囑咐幾句。電視劇裡看的多了,竟然一點陌生感都沒有。
醫生走後,徐巖什麼話都沒說,蹲□子,把她摔在地上已經七零八落的手機撿了起來,將碎片扔進垃圾簍,然後尋了椅子坐在她牀邊。
喬夕顏緊閉着雙眼,一動不動,什麼都不想面對。人閉着眼睛的時候,聽覺總是格外敏感,他平穩的鼻息她都能聽得清清楚楚,更何況他那一聲疲憊的輕嘆。
她聽到他蹩腳的安慰:“這孩子和我們沒緣分,以後還會有的。別想了,好好養身體就行了。”
喬夕顏覺得此刻不論說什麼都很刺痛,她驟然睜開眼睛,和徐巖對視:“我和你纔是最沒緣分的。”
“別說胡話。”
“我很清醒。”喬夕顏眨了眨眼,很是平常的說:“我猜想你應該已經知道了。我被人偷拍了,我們倆大概是真的走不下去了,趁這個理由,分開正好。”
徐巖的眸子裡明顯燃起了一簇小火苗,他耐着性子說:“這件事要從長計議,你別想太多了。”
“你生氣了對嗎?”
“你覺得正常男人會不生氣嗎?”
“那我們離婚好了。”
“喬夕顏!”徐巖臉色漸漸沉鬱,一雙深沉如海的此刻彷彿化作汪洋大海上的探照燈,讓所到之處所有的黑暗都無所遁形,“警告你,挑戰我的耐性不會有好下場!”
他咄咄的警告反倒激得喬夕顏情緒更加不穩定。
她一躍從牀上坐起,順手抄起枕頭砸過去,幾乎歇斯底里的嚷着:“我不想過了!你爲什麼不願意離婚?爲什麼要讓我們都這麼累?”
“我愛你,喬夕顏。”
病房裡突然安靜了下來,空氣裡那些劍拔弩張變得懨懨的,喬夕顏連表情都還保持着方纔失控的樣子。好像突然被時光按下了暫停鍵,一切都停頓了。
這句話就這麼說了出來,在最不該的時候。彷彿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回憶的大門,以往的每一天的畫面都順序倒帶了一遍,喬夕顏愣住了,徐巖也愣住了。四目相投,兩個人都有點呆呆的。
喬夕顏怎麼都不敢相信,她一直以來都渴望從徐巖口中聽到這句話,可是此刻,她怎麼都無法相信這一切是真的。她無法若無其事的當做沒聽見,也無法就這麼欣然笑納。她跌跌撞撞的抓起了被子,痛苦的皺着眉頭看着他:“你的愛怎麼這麼變幻莫測?你怎麼能愛這麼多人?徐巖,我有時候真的很想剖開你的心看看裡面到底有誰!”
有些話第一次總是無法啓齒,可是說出來以後反倒輕鬆了,徐巖看着喬夕顏,平和而篤定的說:“不必剖開,你照鏡子就知道了。”
“……”喬夕顏還想說什麼,問什麼,可是她突然什麼都說不出了。身體裡那些失控,難過,矯情,彷彿在突然的一瞬間全數消失。
她一直都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最特效的良藥,是徐巖的一句“我愛你”。
真矯情,原來她和全天下所有的女人都一樣。
在醫院住了二十幾天,算是盡責的做了個小月子,期間喬爸來看過幾次,他們都瞞着喬媽,喬媽身體不好,經不起這樣的刺激。
徐家兩老一次都沒有來,雖然徐巖沒有和她解釋什麼,但她心裡有數,肯定是網上那些風言風語傳到他們耳朵裡去了。
身體恢復的差不多了,保姆過來收拾她的東西,徐巖要接她出院。
喬夕顏腳上趿拉着拖鞋坐在牀沿上。徐巖催她:“快點去穿衣服,晚上還要回家一趟。”
“回哪裡?”
“爸媽那裡。”
喬夕顏說:“去幹嗎?裝可憐求饒嗎?”她揶揄一笑:“我這個樣子去正好,都不用化妝了。”
“只是回去吃頓飯,爸爸今天也過去。”
“我爸?”
“嗯。”
喬夕顏臉色驟然冷下去:“我不想去,我不想去說這些,這種事我不想解釋,愛信不信。”
徐巖抓過她的衣服,當着保姆的面直接開始解她的病號服,手速很快,動作熟練,“膽小鬼,你別想逃,快點給我起來,穿好衣服,扮演好你的角色!”
喬夕顏赧然,臉上掛不住了,一把拍掉他的手,抓住解了一般的衣服,甕聲甕氣的說,“我自己會穿。”
徐巖滿意的拍了拍手:“快去,你只有五分鐘。”
“……”
從醫院回家,沙發都還沒坐熱,他就催她換衣服梳頭髮,做好一切,等她緩過神來,他們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她覺得有點沮喪,手肘撐在窗櫞上,車窗外的夜色正闌珊,馬路上車燈如河,如練帶一般靜靜蜿蜒。徐巖開車的時候非常全神貫注,目光凝聚,眉峰微蹙。能讓乘客感到百分百的安全感。一路上老是遇到紅燈,走一會兒停一會,喬夕顏趁紅燈當口和徐巖說話。
“我們真的要去嗎?”
“嗯。”
“我和你媽起衝突怎麼辦?”
“你什麼都別說,讓着我媽。”
喬夕顏皺眉:“那我呢?”
“我來哄。”
黃燈最後一秒,還不待喬夕顏說什麼,綠燈已經亮了,徐巖發動了車子,車廂裡又恢復了安靜……
喬爸比他們來的還要早,兩家大人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喬爸臉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看。見他們回來了,徐媽媽吩咐保姆開飯,大家都進了飯廳,上完菜,徐媽媽還把門給關了。
真是鴻門宴啊,喬夕顏還沒上桌就已經感到胃疼。她一直沒有擡頭,開飯後她就低頭吃菜去了,也沒客氣,彷彿真的只是回來吃個家宴。
大概是她這幅滿不在乎毫不愧疚的模樣激怒了她婆婆,徐媽媽率先發難,筷子一放,說道:“炳年啊,不是我這個做婆婆的刻薄,但是你自己說說,這事糟不糟心,秦部長親自打電話給我,拐彎抹角的讓我管教好自家媳婦。現在是時代變了,這要在以前,這可是不守婦道,要浸豬籠的啊!”
喬爸也放下筷子,低聲下氣的賠笑臉:“瞧瞧這話說的,這事肯定有什麼誤會不是。什麼浸豬籠這麼難聽,大家都是受的現代教育,學什麼糟粕呢!”
“話雖如此,但現代教育也沒教我們不顧臉面的亂來瞎來吧?”
“那是那是,”喬爸拍了一把喬夕顏的背,“快給你婆婆道歉,這次的事都是誤會,照片都借位的。那些記者簡直是沒東西可寫了!”
喬夕顏一直都吃的食不知味,牛嚼牡丹。她回頭不耐的瞪了喬爸一眼,雖沒敢真的在桌上放肆,但她也沒有順從的道歉解釋,道歉就代表理虧代表承認,喬夕顏不願意。她只是不說話,睜着一雙眼睛很無愧的看着徐媽媽。
這可把徐媽媽的怒火點着了,她一拍桌子,口氣極其刻薄的說:“她這哪是道歉的態度?什麼意思?甩臉子給我看啊?放肆得狠!”她氣得面部都有些顫抖,還在喋喋不休不依不饒:“我們徐家真是造孽啊!離婚!這種媳婦我們徐家堅決不要了!看這孩子就知道媽是什麼樣子!什麼樣的家庭教育什麼樣的孩子!”
“嘭——”一聲巨響從喬夕顏身邊傳來,喬爸的酒杯已經摔到了地上,砸得粉碎。喬夕顏也有點詫異,一桌人都錯愕的看着驟然發火的喬爸爸。
“爸……”喬夕顏一臉莫名的看着他。
喬爸突然站了起來,順手把喬夕顏也拉了起來,不卑不亢的說:“非常抱歉,我管教無方,這孩子今後我會好好教育。你說的離婚這事我們可以按流程走。這孩子從小到大沒受過什麼委屈,脾氣差得很,我就先帶回去了,我也沒別的意思,我就怕她偏激起來,傷到你們家人就不好了。”
說完就要把喬夕顏帶走。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喬夕顏有點措手不及。一開始聽着喬爸在那低聲下氣的哄着徐家二老她還覺得有點刺耳,卻不想不過幾分鐘的事兒,事情就大反轉了。她沒想到喬爸會爲了她發這麼大的火。說真的,這是她從小到大第一次將眼前這個年入中年的男人和“爸爸”這個名字劃上等號。也是這麼多年,她第一次覺得,原來他說出來的話,也有溫暖的。
她剛站起來,還沒走出兩步,另一隻手突然被一隻熟悉的大手抓住了。
徐巖也站了起來,兩步過來,攔在喬爸前面,微微一笑,很是平和的說:“爸爸,這事讓我們解決好嗎?媽媽身體不好,夕顏回去了她又要操心了。”
見徐巖要留喬夕顏,徐媽媽也發火了,她一下子站了起來,指着喬夕顏沒好氣的說:“徐巖,你是不是豬油蒙心了?這女人連基本的廉恥心都沒有,對你連忠誠都做不到,你留她做什麼?她根本就配不上你!”
飯廳裡的氣氛頓時降到了谷底,徐巖一直是徐媽最大的驕傲,她對媳婦也一直非常挑剔,這麼多年在她那受過冷眼的女人也不算少。一般的女人肖想她兒子那就是癡心妄想。喬夕顏能被娶進來,也是家境教育各方面都還算合適。她勉強接受而已。這下喬夕顏出這麼大的事,她肺都要氣炸了。
一晚上,徐媽媽說盡了難聽的話,喬夕顏起初還覺得氣憤,後來也沒有感覺了。人和人的相處本來就是如此,表面平和,內裡暗涌,以前沒有爆發不過是沒什麼事發生。難怪別人都說,婆婆和媳婦之間只有互相忍耐,從來就沒有真正的和平。
喬夕顏慢慢的擡起了頭,她不想撕破臉皮,說句真心話,她嘴上灑脫,心裡其實非常捨不得徐巖,也捨不得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家,她還有幻想,覺得一切都會解決好的。
但此刻,她無法再逃避。喬爸再不好,那也是她的爸爸,他再怎麼罵她,在外人面前還是維護着她,她要再不說點什麼,簡直有愧做人女兒。
她剛要開口,手上突然被人用力一抓。徐巖往前一步,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用不容置疑的口吻,一字一頓的說:“媽媽,她配不配得上,我說了纔算。”
“……”
昨天沒更~今天就多些了一點~明天中考~中考的寶貝們加油~~~↖(^w^)↗~~
畢業典禮搞完了~還有一系列離校的手續還沒辦~這幾天大概還要忙~累~~~
我要寫的情節今天寫出來了~鬆鳥一口氣~~~
最虐的寫完了。。往後就不算啥了~別怕~~哈哈~~~
俺是親媽啊親媽~~記得撒花啊~~這幾章留言超不穩定~一會兒多一會兒少~又抽了嗎。。。
繩命是入刺的梅麗~繩命是入刺的井猜~(看延參法師視頻的後遺症==)記得留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