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郭拙誠親口承認打了人還打了苑同縣的警察,本來心虛的守卡者一下又膽壯起來,槍口重新對準了郭拙誠他們:“下車!”
至於郭拙誠說的什麼扯平、什麼各自拍拍屁股走路什麼的,他們都覺得這個小年輕說的可笑,明顯太幼稚:有這麼說的嗎?警察打你們是執法行爲,做錯了最多就是其本人接受批評教育。而其他人打警察的話,那絕對是犯罪,是要負刑事責任,稍微嚴重的就必須判刑。
兩件事的概念完全不一樣,警察代表的國家權力機關,而其他人代表的是個人,即使你代表單位打警察也不行。
只要你們真的打了人,警察將你們帶到派出所進行調查是天經地義的,如果你們從派出所跑出來甚至偷走了武器,那性質就更嚴重了,絕對是全國通緝的對象。
看到郭拙誠等人鎮定自若,主動停車,還很配合地跟他們一起進了派出所,這裡的警察和武裝民兵都發覺情況也許與通報的完全不同,因此他們沒有過分爲難他們,但也小心翼翼地押送,不讓他們有任何逃跑的機會。
在走向派出所的途中,也有一個警察和幾個民兵不時推搡幾下,以顯示自己的威風,顯示對犯罪分子的憤慨,不過,他們的動作都不大,都不足以讓郭拙誠等人生氣。
當一部分警察在審訊室裡詢問郭拙誠等人的時候,另一部分警察則把郭拙誠的吉普車從裡到外仔細地翻了好幾遍。
自然,他們並沒有找到通報中所說的什麼槍支、彈藥和警械。
這次郭拙誠汲取了教訓,沒有再讓警察將自己三個人分開,而是拿出自己的證件,在警察的監督下給離這裡最近的軍工廠打了電話,讓他們派人來處理這裡的事情,同時要求軍工廠的領導向有關部門彙報,請組織上把在這裡爲非作歹的許家徹底調查,還當地老百姓一個清白。
因爲這裡的派出所已經不屬於事發派出所所在的苑同縣,無論是許舉振當場長的父親還是當縣長的伯伯都無法直接對這裡的幹警下命令。至於想抱他大腿的苑同縣公安局局長、副局長們更有點使不上勁,必須先徵得這個縣——馬羊縣——縣公安局局長同意,纔可能將“罪犯”抓回去,那樣才能滿足他們“報仇雪恨”、巴結領導的願望。
這裡的警察在沒有弄清楚情況之前是不會得罪任何一方的,現在沒有幾個人是傻子,無論郭拙誠他們是否是罪犯,到時候將三人交給苑同縣公安局的人就行,他們只保證這三人不跑掉就可以了。
所以郭拙誠他們並沒有受到多少責難,警察們反而給他們遞上了開水。同時幾個到過京城的警察似試探也是安慰地聊起了京城的風土人情,同時也詢問有關三機部的事情,但因爲三機部涉及到衆多軍事秘密,郭拙誠他們並沒有過多地談論。
但是,即使如此,這裡的警察心裡已經確認郭拙誠他們肯定不是罪犯,而且其來頭似乎比什麼場長、縣長的大得多,似乎這個姓郭的纔是真正的粗大腿。
這裡的派出所所長心裡快速思考快了,沒有多久,他就下了決心,立即離開訊問室跑到自己的辦公室給自己的縣局局長彙報情況,不但把郭拙誠的話向自己的上級說了,還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上級領導一聽,愣住了。他知道這是兩方的神仙打架,沒有必要讓自己遭殃。於是,他給自己手下——心裡活泛的派出所所長——下了一個明顯的暗示:放任他們兩方爭吵,等吵出了結果,再幫助贏了的。
沒有多久,苑同縣公安局的副局長和那個受傷的派出所所長就帶着一幫子警察來到了這個屬於馬羊縣的派出所。
這幫人一來就要求將三個罪犯提走。
但讓他們吃驚的是這裡的派出所拒絕了,理由是他們正在覈查郭拙誠等人的身份,調查通報裡所通報的事實,在相關結論沒有出來之前,他們不會放人。
副局長等人一下傻眼,開始跟這個派出所的人爭吵。
這樣一來,警察局出現了一個奇特的想象,郭拙誠等三人呆在一間辦公室裡,好整以暇地看着報紙,喝着茶水。
自認是受害者的苑同縣公安局的人則站在外面要衝進去抓人,口氣囂張,聲音宏大。
在郭拙誠三人和苑同縣公安局之間站着的是馬羊縣的警察,阻止他們抓人,他們不斷地微笑,不斷地說好話,但就是不放人。
在爭吵中,郭拙誠這邊似乎唯恐天下不亂,閆宇還大聲對着窗戶外面說許家在當地是一霸,欺壓百姓,魚肉人民,等他們回去後一定要將許家徹底清查,把許家的劣跡全部公之於衆。同時閆宇還奉勸外面的警察不要跟着許家轉,到時候別因爲誤了自己而後悔。
當然,他的這些話是沒有人聽的,就算真有人聽進了心裡,但他們表面上還是裝出一副大義凜然,一副一定要將郭拙誠等人抓捕歸案的樣子。
這個現狀顯然不是馬羊縣公安局局長在電話裡給出的暗示,他的暗示是讓苑同縣公安局的人和郭拙誠三人爭吵,這個派出所的人只要維持秩序就行,等爭吵結果出來後幫助勝利了的。
顯然,這是這裡的派出所所長自作主張,他認爲郭拙誠他們三人才是粗腿,要抱就要抱住他們,要抱就抱結實一點,要想賭大的,現在就必須做出讓郭拙誠他們三人感動的事情。
不得不說,這派出所所長賭對了,他普通的人生就在這一瞬間得到了昇華。以至於多年後一直爲自己的行動感到自豪、感到得意,沒有今天的賭博,就沒有他後來人生的輝煌。
見這邊不放人,苑同縣公安局副局長怒了,一下撥出手槍,對準窗戶內的閆宇,大聲命令道:“現在我給你們三個人一分鐘的時間,如果一分鐘之內出來,我算你們投案自首,將來法院判決時,我們可以向他們提供你們自首的證據。如果過了一分鐘還沒有出來,我們認爲你們在負隅頑抗,你們是拒捕,我們將依法動用槍械!”
閆宇冷笑道:“抓捕我們的罪名是什麼?打架鬥毆還是什麼?”
副局長道:“盜竊槍械,衝擊公安機關,毆打無辜羣衆,這還不夠嗎?”
閆宇很肯定地回答道:“夠了!”接着,他譏諷地說道,“可是,這些罪名必須真實。在你們拿不出證據之前,我們只能接受這裡警察的調查。等他們弄清楚了情況,再按相關程序將我們帶走或就地處理。”
副局長道:“現在我們有人證,還要什麼其他證據?”
閆宇很喜歡與人討論這些虛無的東西,笑道:“這些人證都是你們一夥的,當然不算。”
副局長冷笑道:“原來你也是一個法盲。我們警察做人證竟然不算,你說你是誰啊,到底算哪一根蔥?難道你說不行就不行,哼!”
就在兩人打嘴皮仗的時候,一個警察過來了。他小聲對着本地派出所所長的耳朵說了兩句什麼。派出所所長連忙朝他的辦公室走去。
拿起放在桌面的電話話筒,剛喂了一聲,對方就說道:“胡所長,你把人交給他們。但讓他們簽字,並讓他們書面保證不刑訊逼供,不得虐待。”
胡所長一愣,心裡拔涼拔涼的,雖然他知道自己的上級肯定受到來自更上面的壓力,但他已經做出了選擇啊。
胡所長很快就回過神來,提醒道:“王局長,這事不能這麼處理吧?他們三個人絕對不是罪犯,不說他們身後的背景,只說他們現在的表現就不像是犯了事的人。如果他們真的盜竊了槍械,真的衝擊了派出所,他們不可能這麼大搖大擺地進入我們佈下的關卡,也不可能如現在一樣不慌不忙。我倒是認爲苑同縣的同行有點狐假虎威,好想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王局長嚴肅地說的道:“這是他們之間的事,我們不管。現在情況不明朗,到時候吃虧的可是我們這些人。”
胡所長說道:“王局長,萬一對方真的是有來頭呢?我們既然已經橫了心要保護他們,那就一直保護下去。現在已經得罪了苑同縣的同行,再把這三個人交到對方,那麼,這三個人也得罪了。還不如開始就不管這事,直接讓他們抓走呢。”
王局長沒好氣地說道:“還不是你們報告說他們跟軍工廠的人聯繫?行了,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他們三人權力最大也大不過我上頭的……你這麼多年來一直跟着我,我就告訴你,這是地區專員辦公室的秘書親自打來的電話。你懂了吧?”
胡所長鬱悶極了,還是堅持道:“可我覺得那三個小子的來頭不小。地區專員也未必能壓住他們。”
王局長一愣,問道:“你能肯定?”
胡所長猶豫了一下,說道:“不能肯定,但我覺得不會相差太遠,如果沒有後臺,他們哪裡能如此鎮定?再說,這麼年輕的領導幹部不可能沒後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