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府的午膳準備的格外豐富。
在嚴一凌一再的堅持下,嚴嘯川和嚴夫人才居於主席的位置安坐。
出席的人自然都是嚴家有頭有臉的人物,足足坐滿了三張桌子。
先後有人向她和嚴卿敬酒,不一會兒,便覺得微有些醉意了。
管家跟着傳菜的婆子們進來,獨獨走到嚴鈺旁邊,附耳說了幾句什麼。
嚴鈺便點了頭,起身就要出去。
“什麼事?”嚴嘯川敏覺,臉色不那麼好看。
“得知我今天隨着兩位妹妹回府,子路過來瞧我。”嚴鈺所說的子路,是朝中武將的兒子,也是他的發小。“府上人多,我這就請他先回去,過兩日再登門致歉。”
“嗯。”聽嚴鈺說的在理,嚴嘯川頷首應允。“速去速回。”
楚月總覺得事情沒有他說的這麼簡單。但礙於在場的人多,她也不好像在宮裡那樣,不管不顧就追出去,只能忍着沒有動。
嚴卿夾了一塊碧玉糕放在她面前的碟子裡:“嚐嚐這個,我哥哥最喜歡吃。”
“嚴妃想多了。”楚月吃了一口:“他喜歡我不一定喜歡,不過這個糕真的不錯。”
兩人相視一笑,楚月便沒有再去想嚴鈺的事。
只是直到用完了午膳,嚴鈺都沒有回來。
嚴一凌有些累了,便叫素惜陪着她回房。
嚴夫人自然也跟着來了。“碧兒,是不是累着了?”
“娘,來坐。”嚴一凌熱絡的握着她的手,坐在自己身邊。“也不是累,可能是好久沒有這麼高興,一時忘形就多喝了幾杯。酒氣有點上頭了。”
素惜輕微欠身:“夫人陪小姐多聊一會兒,奴婢這就去準備醒酒湯。”
“有勞你了。”嚴夫人和藹的說:“這麼些年,都是你在照顧陪伴。”
臉一紅,素惜連忙搖頭:“這些都是奴婢應當的。夫人這麼說,奴婢怎麼受得起。奴婢告退。”
目送素惜出去,嚴一凌溫然笑道:“娘說的是,這些年也多虧了素惜。”
“宮中……”嚴夫人不敢把險惡兩個字掛在嘴上,只是眼眶微紅:“得知你被廢黜的那日,娘嚇得都沒魂了。還以爲,我的女兒一輩子都要在那種地方捱過……幸虧,幸虧上天眷顧。”
看着嚴夫人眼裡的淚水那樣渾濁,嚴一凌心裡很不是滋味。“娘,都過去了。現在皇上待我極好。舉兒又聽話。宮裡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過。就是擔心你們的身子。”
嚴夫人擦着眼淚:“卿兒她自小就最羨慕你。娘萬萬沒想到她也有入宮的心思。可娘知道,她性子拗,一定也沒少讓你受委屈。”
“不會的。卿兒對我很好,也幫了我不少。”嚴一凌握着她的手,柔柔的說:“姐妹同心,宮裡的日子纔不會那麼寂寞。”
“唉!”嚴夫人重重的點頭:“爲娘沒有別的心願,只盼着你們平平安安,能過上舒心的日子也就是了。”
“娘。”嚴一凌依偎在她懷裡,格外的溫暖。
“可憐我的外孫女,我們的小公主……”本來,
她是不想提這件事勾起女兒心中的痛。可一看見嚴碧,嚴夫人就忍不住落淚。“那麼好的孩子,就這麼白白的沒有了……”
嚴卿輕咳了一聲,才慢慢走進來。
席間她也喝了不少酒,酒意略濃,雙頰生緋。這時候的她,眼裡憑添了幾分迷離。“娘,好好的,怎麼又說這些傷心的事。”
嚴夫人抹了一把淚,連忙點頭:“是了是了,如今你是妃主,你姐姐是皇貴妃,爲娘能養育這樣兩個優秀的女兒,已經是天大的福分了。”
嚴卿湊近她身邊,饒是撒嬌一般的笑道:“姐姐最得皇上聖心,早晚會爲皇上再添幾個小阿哥小公主,娘還愁沒有外孫女麼!”
“是啊是啊!”嚴夫人笑着擦去淚水:“娘盼望着你們都能有自己的孩子。倒不是爲了什麼恩寵什麼風頭,只是將來有個依傍就好。”
兩個人圍着嚴夫人又說了好多話,時而哭時而笑,訴不盡宮裡宮外親人相隔的愁苦。
素惜端着醒酒湯返回來,見楚月一個人站在門外,不免奇怪。“司空小姐是要見小姐麼?怎麼不進去?”
“嚴夫人和嚴妃正陪皇貴妃說話呢!”楚月臉上的笑容有點冷。
“怎麼了?”素惜看她有些不對勁:“出什麼事了,還是二小姐你哪裡不舒服?”
“沒有!”楚月儘量讓自己笑得很輕鬆:“可能是……方纔喝了些酒。”
“不是。”素惜將手裡的醒酒湯交給府中的丫頭端進去,拉着她的手問:“到底出了什麼事?您不必瞞着我。”
楚月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氣:“嚴鈺,跑了。”
“什麼?”素惜心頭一震:“大少爺真的……”
跑字還沒說出口,楚月就捂住了她的嘴:“你別這麼大聲好不好,要是讓皇貴妃聽見了,必然又要生氣。激怒了嚴老將軍,那闔府上下都要被驚動。連管家都不敢再進來回報呢!”
“可是萬一現在不說,他闖出禍來不是更糟?”素惜心裡不安,好好的回府也這麼多是非。
“碧兒……”
“姐姐……”
“娘娘,娘娘您怎麼了……”
兩個人正說着話,屋裡忽然吵嚷起來。
“出事了?”楚月趕緊領着素惜往裡走。
只見嚴一凌閉目不醒,脣邊還有鮮血往下落。
“這碗裡是什麼?”嚴卿驚恐的看着素惜。
“是奴婢熬的解酒湯,不會有錯的,是奴婢親手熬得。”素惜忽然想起了什麼,瞪着跪在牀邊的小侍婢:“是她,除了奴婢唯一碰過這碗的就只有她!”
“沒有啊,奴婢是冤枉的!”小丫頭嚇得面無血色:“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這麼做。”
“先別吵了。”楚月看了一眼那丫頭,定了定神。“夫人,勞煩您穩住這房裡伺候的人,不許透出風去,讓人和人知道皇貴妃出事。”
嚴卿點了點頭:“對,這件事決不能走漏風聲。素惜,你去找隨行的侍衛,偷偷請馮靖宇過來。這會兒他應該出宮回覆了。”
“是。”素惜沉了一
口氣,儘量不讓臉上露出痕跡。
“別人問起,就說皇貴妃娘娘不勝酒力,已經睡下了。”嚴卿囑咐她:“別叫旁人過來。”
“是,奴婢知道了。”素惜趕緊出去,一刻也不敢耽誤。
嚴夫人嚇得臉色蒼白:“碧兒,你醒醒,別嚇唬娘。”
稍微定了定心,她瞥了一眼屋裡伺候的丫鬟們:“聽着,誰都不許說出去。不管是誰問起,只說皇貴妃是歇下了,懂麼!”
“是。”丫鬟們也沒見過這樣的情形,自然是嚇得不敢吭氣。
嚴卿和楚月一個拿着銀簪子,一個端着碗,仔細攪了攪皇貴妃沒有喝完的醒酒湯,發覺銀子並沒有變色。
“看樣子不像是這湯的問題。”楚月疑惑的不行。“如果不是湯有問題,那會是什麼?”
嚴卿也想不明白:“席間所有的飯菜大家都是用的一樣的。如果有問題,就不可能只是姐姐出事。除非……”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腦海裡閃過,嚴卿端起那隻碗就要喝。
“別,卿兒,你不能。”嚴夫人迅速的起身,作勢就要奪下她手裡的碗。“要是你再有什麼事可怎麼辦?”
“娘,我懷疑咱們的飯菜叫人做了手腳,而這種毒一定要混合了這碗醒酒湯才能發作。”嚴卿皺着眉頭認真的說:“也就是說,單獨吃一樣東西不會有事,兩樣加在一起卻能致命。”
嚴夫人相信她猜得不錯:“娘也是怕這個。你姐姐已經……你要是再有事,咱們家可怎麼辦?卿兒,聽孃的,放下藥碗,等太醫來了,必然會有更好的辦法。”
嚴卿點一點頭:“娘說的是,是我太着急了。”
就在嚴卿放下湯碗的那個瞬間,嚴夫人忽然搶過碗,一仰脖兒把碗裡的醒酒湯喝了個乾淨。
“娘!”嚴卿嚇得臉色蒼白,腿軟的差點跌坐在地上。“您這是爲什麼?”
“娘不能看着你們冒險,不能看着你們有事。如果確定這醒酒湯裡有問題,那便先讓娘爲你姐姐試藥。”嚴夫人含着淚說:“別人都以爲娘有你們兩個女兒多麼的驕傲。實際上,他們是沒看見娘有多麼擔心,幾乎沒有一晚能睡個安穩覺。”
“對不起,娘。”嚴卿心裡很痛,當初她不該執意留在宮裡,也許她安安穩穩的找個人嫁了,就不會讓娘這麼憂心了。
“怎麼樣娘,您哪裡不舒服?”嚴卿哭着問。
同樣,心裡不光是害怕,怨恨也在一點一點的吞噬着她。
要皇貴妃死在自己的母家,這麼卑鄙的法子,宮裡頭還有幾個人能想出來!
楚月自小就沒有娘,看到這一幕已然哭成了淚人。“夫人,您怎麼樣,千萬要撐着。”
嚴夫人仔細的感覺了一下,竟然身上沒有一處不舒服。“好像,這醒酒湯並沒有事。”
“沒事?”兩人奇怪的對視了一眼。
“那姐姐怎麼會……”嚴卿仔細的看着牀上昏過去的姐姐,發覺她的脣瓣的確已經呈現了烏黑的顏色。“那姐姐誒到底是中了什麼毒?還有什麼人能在衆目睽睽之下,對她下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