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芊芊冷乾笑了一聲,搖了頭:“這話也只有姐姐敢說,換做是別人,只怕想都不敢想。”
她的確是怪皇上了。數年來,她捧着一顆熱乎乎的心貼在他身上,卻硬是被他凍成了冰塊。就算他眼裡,她柔情似水善解人意,也不代表她心裡就不冷就不會有怨氣。
當然,這些萬芊芊不會表現出來,只是鎮定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章嬤嬤是伊湄宮裡伺候的,我等着嚴姐姐你來了再處置也不算不敬吧?”
“你我都是貴妃,且用不着一個敬字。”嚴一凌看着她,心中一動。“只是妹妹你近來,是不是心裡不痛快啊?”
她的目光很肯定的落在自己臉上,萬芊芊下意識的撫了臉頰。難道自己掩飾的不好,讓她看出了什麼?“姐姐何以這麼問?”
“樺嬪有孕,雖然孩子沒保住,但總是風光了一回。”嚴一凌掐指算了算:“自從她好了,皇上沒少去她宮裡。近來,徐貴嬪懷着龍胎格外辛苦,皇上也少不得關懷。”
果然是拿這件事情刺激她。萬芊芊抿脣:“姐姐知道我心裡最痛,我得多謝你的開解。不過有懷孕的福氣,還要生的下來養的大,否則白白辛苦一回,有什麼用?”
這便是譏諷她保不住奉儀了。
“你我都有鉗制有掣肘,爲何要這般針鋒相對?”嚴一凌問。
“哼。”萬芊芊轉過臉去,好半晌才道。“若不是嚴姐姐你目中無人,把我逼入絕地,我豈會如此。”
“我沒逼你。”嚴一凌道:“嚴家和萬家單獨一股勢力,始終不及沈家。我爲何要急着自取滅亡?”
這句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
萬芊芊之所以沒有將兩個嬤嬤送去刑房,就是怕皇后從中作梗。萬、嚴兩家的仇恨只會越積越深。“姐姐還是一如既往的明白。”
看樣子,這事好商量。嚴一凌笑了笑:“應當說是妹妹好關照纔對。”
“我被禁足在宮裡的時候,姐姐可還記得答應過我什麼?”萬芊芊問。
“記得。”嚴一凌點頭。“憑你的姿容才華,堪爲衆妃之首。”
“可惜啊,這半個月,我連皇上的面兒也沒見着。”萬芊芊有些沮喪的說:“自伊湄宮走水之後,皇上就像換了一個人。平日裡,就只有皇后娘娘與姐姐能隨意出入蒼穹殿。再不就是自己去別人宮裡坐坐,單單是落下了我。”
這還不是心裡有怨氣?這還不叫責怪皇上?
這是還沒有錄音筆,否則嚴一凌一定錄下來放給皇帝聽聽。
連平日最善解人意的萬貴妃都忍不住埋怨了,可見這皇帝當的有多麼差勁。
“明白了,你就放心吧。”嚴一凌微微一笑:“萬貴妃舞姿超羣,曾經一舞動天下。那支舞叫凌雲曲對麼?”
“嚴姐姐的意思是……”萬芊芊抿着脣瓣,淡淡的笑了笑。
“眼看着宮裡就該熱鬧一回了,你好好準備準備。”嚴一凌垂下眼睛,掃了一眼跪着的兩個人。“在宮裡動干戈違背了宮規,但你們都是經年伺候的嬤嬤了,也沒造
成太壞的影響。本宮決計罰你們三個月的銀子也就是了。還不多謝萬貴妃及時制止。”
“奴才謝萬貴妃娘娘,謝嚴貴妃娘娘。”兩人齊聲道。
萬芊芊笑着轉過身去,依舊是扭着腰輕搖慢晃的進了殿。
嚴一凌鬆了口氣,原本以爲這件事會鬧大,沒想到她萬芊芊竟然還這般明白事理。
“別急着走,都隨本宮回伊湄宮。”
不弄清楚事情的始末,嚴一凌心裡不安。
素惜帶着嚴卿和楊絮正趕着進來,沒想到嚴貴妃已經領着人出來了。“小姐,沒事了?”
“是啊,一場虛驚。”嚴一凌攏了攏碎髮:“先回宮,回去了再說。”
陳嬤嬤有點不情願,戰戰兢兢的瞥了章嬤嬤一眼。
“哼,現在曉得怕了?”章嬤嬤哼道:“方纔你不是厲害的要撕碎我麼?”
兩個人小聲在後頭唧咕。
嚴卿問:“姐姐,你方纔讓素惜去請我們過來,說是叫我們救場,鉗制萬貴妃我怎麼不太明白?萬貴妃如果真打算與咱們爲難,又怎麼會將我們放在眼裡?”
嚴一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我低估了她。我以爲她會故意與我刁難。說不定良妃也會在這裡幫手。我本意是打算拖住萬貴妃和良妃,然後趁機讓你們去請皇上過來。”
比起驚動皇后,讓皇上出面解決這件事情更簡單。
“只有你們是在當場,去了蒼穹殿才合理。”嚴一凌解釋說:“否則我一個人分身乏術,真怕萬貴妃撒起瘋來直接爸章嬤嬤送刑房裡去。”
沒弄清情況,嚴卿還以爲姐姐很關心這個章嬤嬤。“姐姐對下人真好。怪不得她們都願意爲你賣命。”
嚴一凌有點尷尬的笑了笑,其實她是小人之心。
皇后不好對付,無論什麼情況下,她都不能再有把柄落入皇后手中了。
楊絮有些不自在似的,一路上都沒有說話。
一直走到去伊湄宮的岔路口,她才忽然開口:“我有點不舒服,想先回宮了。”
嚴卿瞥她一眼,發覺她臉色真的很不好看。“你這是怎麼了?用不用請個太醫來看看?”
楊絮搖了搖頭:“昨個兒太醫來瞧過,說沒什麼要緊的。就是着了寒。可我總覺得身上沒力氣,幹什麼都不得勁。”
“不行,我還是陪你回去,請個人來瞧瞧。”嚴卿住的離楊絮最近,兩人又投機關係好的不行。如是,嚴卿欠了身:“姐姐,你還有事情要處理我就不耽誤了。楊姐姐不舒服,我先陪她回去。”
“也好。”嚴一凌握着楊絮的手,叮嚀道:“變天了,記得加衣服。你身子本來就弱。”
“好。”楊絮點了點頭。
三個人就此分別。
嚴一凌和素惜同兩位嬤嬤回了宮。
正殿上,章嬤嬤伏在地上連連告罪:“娘娘,今天的是都是奴婢設想不周到所致。一時生氣就沒顧得上場合。”
章嬤嬤也道:“奴婢也有錯,不該因爲些陳年舊事,和她大打出手。還差點招來殺
身之禍。”
“你們都是明白人,本宮也不想多說。”嚴一凌語調平和:“只告訴本宮,究竟因何事動手。想來這件事若是不解決,你們以後還是會心裡有刺。”
章嬤嬤看了看陳嬤嬤,垂下頭有點不好意思的說:“爲了……爲了一個人。”
“男的?”素惜插嘴道。
“是。”陳嬤嬤也點頭。
“具體是怎麼回事?”嚴一凌倒是沒有打趣的成分。“如實說說。”
“奴婢以前和她都在御廚房裡管事,都是掌事公公的左右手。”章嬤嬤垂下眼瞼,提起從前的事,臉上不覺顯出一絲笑容。“原本公事上就處處作對。加上那時候來了個廚子,專職伺候太后的膳食……爲人也總算風趣,常常逗得大家前仰後合,於是……”
“於是你們都對他心生好感,所以彼此之間的嫌隙就更深了。”嚴一凌嘆了口氣:“就爲了這個,到了今天還要爭執不下?那御廚何在?本宮想看看他究竟是怎麼個風趣。”
“他死了。”章嬤嬤皺着眉頭,難過的不行。“都是因爲她。”
“怎麼能怪我,你就沒有錯?”陳嬤嬤也不甘示弱:“要不是你約他預備私自出宮,他會被人捉住麼?”
“我約了他你就沒有約?”章嬤嬤反問:“你還不是把心愛的翡翠都送給他當做定情信物了?”
“行了。”嚴一凌打斷了兩個人。
兩人彼此互瞪了一眼,誰都沒有做聲。
“人都已經沒了,你們互相責怪又有什麼意思?”嚴一凌嘆了口氣:“若是他知道,也必然是希望你們能好好活着,替他活出那份敬彩。而不是多年之後,劍拔弩張的去送命。”
陳嬤嬤眼淚閃爍着淚光,心裡很不是滋味:“如果他還在,我寧願不當什麼嬤嬤,也要求太后開恩,讓我出宮去。”
“我何嘗不是。”章嬤嬤也是心裡委屈。“要不是因爲他就被處死了。也不會弄得我三魂不見七魄,從風風光光的御廚房被人發落到冷宮裡去……”
“素惜,去拿些銀子來。”嚴一凌溫和的說。“罰你們的俸祿是做給旁人看的。但本宮知道,宮裡沒有銀子寸步難行。聽我一句勸,好好過你們的日子,別再拿性命開玩笑了。”
二人感激不已,連連叩首。“多謝貴妃娘娘恩典。”
素惜領着陳嬤嬤出去,殿上就只剩下嚴一凌和章嬤嬤。
“既然你開口提起從前的事情,倒不如大大方方的都說出來吧。”嚴一凌平靜的看着她:“我知道這個月初,你去過毓秀宮一回。”
章嬤嬤沒想到嚴貴妃會直接相問,連忙道:“娘娘,您是不是懷疑奴婢對你不忠?您救了奴婢從冷宮裡出來,奴婢就是死也不會做對不起您的事情啊!”
“章嬤嬤,你知道我自己都活在別人的刀鋒下,我不得不弄清楚每一件事。”嚴一凌坦然道:“我承認我是小人之心,但沒有辦法。”
“奴婢不怪娘娘。”章嬤嬤仰起頭,緩緩的說:“奴婢真的沒做過對不起您的事。娘娘您就信奴婢一句行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