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早上八點,陽光並不濃烈,白玉蘭吃過早飯在花園裡走了一會兒纔回房間,坐在電話旁,看了看掛在牆上的鐘表,猶豫着撥通了電話。
她前兩天收到林母的電話,少予似乎並不願意來美國,其中原因大概是因爲林少鋒,但是林少鋒真的不能來美國。
可少予是她的孩子,沒有人可以否定一個母親想要照顧自己孩子的意願。
電話撥通,大概二十聲左右,那邊接通,白玉蘭屏住呼吸,還帶着稚嫩的童聲從那頭傳過來。
“媽媽,是我,少予。”
冷冷清清的聲音,完全沒有孩子與久別的母親通話時該有的愉悅和想念。
“少予。”白玉蘭喊了聲兒子的名字,嘆了口氣,“你不願意來美國嗎?可是美國的教育和資源無論怎樣都強於中國太多,你……不要任性,這是爲了你好,七月中旬你就過來吧,先適應適應。”
另一頭,中國,林少予拿着電話坐在地上,小孩安靜的趴在哥哥懷裡,耳朵貼着哥哥尚是單薄的胸膛,那裡能聽見哥哥的心跳,平穩而有力,讓小孩感到心安。
林少予用手捂着話筒,聲音沒有起伏,像是在陳述事實一樣的說道:“媽媽讓我不要任性。”
林少鋒趴在哥哥懷裡,聞言立即反駁:“胡說,媽媽亂說話,哥哥明明一點都不任性,哥哥最乖了,從來都不提任何要求!”
林少予鬆開捂着話筒的手,揉了揉小孩的腦袋安撫着。
“少予?”
半晌無聲,白玉蘭張嘴喊了一下。
“媽媽。”林少予迴應道。
“少予你——”白玉蘭還想說什麼,林少予在那邊打斷了她的話。
“媽媽,其實我和你之間從來沒有說過心裡話,對不對?”
林少予的聲音放軟,白玉蘭閉上嘴,她確實不瞭解自己的大兒子,她離開的太早,沒有見證過這個孩子的成長,根本就不在身邊,哪有機會聽這孩子說什麼心裡話呢?
在這一刻,白玉蘭才意識到一件事,在這孩子年幼的時候,他想要說自己的所見、所聞、所好奇,有誰來去聽呢?
他的委屈、高興、大笑,現在想來,竟是無人蔘與,無人傾聽。
一瞬間愧疚涌上心頭,白玉蘭閉上眼,話筒那邊林少予的聲音緩慢的傳過來。
“媽媽,這是我第一次和你說心裡話,也是你第一次這麼認真的聽吧?”林少予頓了頓,像是在組織語言,又好像那些話是如此的冗長而雜亂,他不知從何開始說,又從哪裡來結束。
“小的時候——”
林少予張嘴,選了一個非常俗氣的開頭。
“幼稚園總是很喜歡舉辦一些親子活動,我那個時候就會害怕,我是幼稚園裡最聰明最乖巧最受老師喜歡的孩子,可是一到這些活動,我就覺得我好像是最可憐的那個。”
“同班有一個小胖子,挺笨的,親子會的時候他爸爸媽媽姐姐都來了,他爸爸也是個胖叔叔,偏偏小胖子報名了綁腿跑,父子倆落後別人很多,最後輸的挺慘,小胖子就大叫,覺得爸爸很丟人。”
林少予頓了頓。
“然後我聽到他姐姐說他,‘你叫什麼,全家都來給你加油,爸爸都跑不動還陪你參加綁腿跑,你們班有一個不是父母來都沒來嘛’,那個時候我想,小胖子你有什麼不知足呢?是覺得爸爸很丟臉?可是——”
“我身邊連一個可以讓我丟臉的爸爸都沒有。”
“每天放學,也是很害怕的時候,大家都是揹着書包走出校門,好哥們似的抱怨父母好囉嗦好討厭,說我們一起去流浪去過自由的生活吧,然後說着說着,一個個在走到中途的時候就被父母揪着耳朵拽上了車乖乖回家去了。一輛輛車駛過,還蕩起一陣沙塵,最後唯有我,看着他們離開,然後想有一天,我爸爸媽媽也會開着高級轎車來接我的,說不定是法拉利那麼炫又或者是途銳那麼低調。”
白玉蘭聽着,鼻子發酸,林少予說到車的時候好像發出一聲低笑。
“可是我的父母,他們可能正開着奔馳在地球的另一邊行駛着呢。”
他們忘了,自己在地球另一邊,有一個放了學正等着他們來接的孩子。
“少予,你來美國吧,媽媽,每天都會去接你放學的。”
白玉蘭聲音哽咽,還在勸說着兒子,即使她心底也已經感到,有些東西就是那樣,過了就是過了,再也回不來了。
“媽媽,我對你說這麼多,其實只是想告訴你——”
林少予正了正嗓子,非常嚴肅的接着說:“我現在已經長大了,丟掉的東西只能在那個時候彌補,而現在,我只希望,我的弟弟不要和我走一樣的路。”
我想守在弟弟身邊,他的委屈有我聽,他的快樂有我分享,他的成長,有我見證。
自此,再也不要那孤寂而清冷的童年。
第二天,莫玉然在G市收到媳婦的電話,打消了接林少予去美國的決定。
家裡,林少鋒高興的要林沐惜帶着自己和哥哥去遊樂場慶祝“哥哥終於不用去美國”這件事。
林沐惜則是一直好奇,林少予是如何“攻心”,讓嫂子改變了主意。
這一年八月,林少予脫去紅領巾,正式進入初中,林少鋒也開始了小學一年級的生活。
左蕭依舊和林少予一個班,林少鋒和北堂珞也是同校同班,死黨、損友,還有哥哥,緣分仍然繼續,生活還在前行。
第二卷,流光結束。
下一卷: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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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子更了兩章,前面還有一章,大家不要漏看了!呼~下一卷兄弟倆會在長大一些,然後準備上比較確定的感情戲了,唉,慢熱慢的我也急了……還會出場些新人物,後期比較重要的配角……第三卷:殊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