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諾曼人的槍打出諾曼人的子彈,目標是諾曼人的身體……魏斯領着人數雖少但鬥志昂揚的後衛分隊,利用繳獲的敵軍武器彈藥,狠狠打擊正向己方另一後衛分隊發動攻擊的敵軍部隊……遭到前後夾擊,換作一般的部隊,就算不被打崩,也會亂了方寸,然而眼前之敵依然是那樣的堅韌,他們將左右迂迴、中間牽制的戰術部署調整爲中間防守、兩翼機動的策略,而且這種戰術上的變化非常迅速,看起來就像提前經過了演練,只需要一個簡單的指令,就能讓各隊人馬心領神會,並且堅定不移地貫徹到位。
光天化日之下,在林間發生交火,武器和兵力都不佔優……魏斯這邊除了剛開始那一陣借勢發力,虎虎生風,讓敵人一度非常狼狽,但在敵人的全力阻擊下,他們沒能一鼓作氣突入敵陣,反而陷入了糟糕的僵持戰。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敵人的表現愈發從容,魏斯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若有便攜式步話機,還可以調度對面的部隊密切協同,眼下兩支分隊隔着敵軍,難以進行有效聯絡,也還沒有打出不言自明的默契,再這樣耗下去,恐怕要壞菜啊!
窮思變,變求通。魏斯給手槍裝好子彈,又從其他戰士那裡勻來兩枚菠米彈,低吼一聲“準備突擊”,遂以較大的樹木爲掩護,帶頭向敵軍陣線推進……剛開始離敵人有四五百尺,然後或躬身快跑,或匍匐爬行,就這樣五十尺、五十尺地推進,不斷縮短距離、積攢力量。離敵人越近,遭到的阻力越大,不僅頻繁遭遇密集槍彈射擊,還必須面對菠米彈的威脅,有幾次爆炸位置太近,震得耳朵發鳴、臟器生疼,饒是如此,他依然不折不撓地向前挺近……量變終於引發質變,也許是發現友軍向敵人強力施壓,把敵軍的多數火力給吸引過去了,對面的遊擊先遣隊驟然發力,先是以迅猛的迫擊炮火力將敵人轟得人仰馬翻,緊接着,他們以慣用的機槍支點戰術快速向前推進。
前後同時發力擠壓戰線,諾曼人那邊自是壓力陡增。緊接着,魏斯突然率隊轉向,對試圖側擊自己的敵軍右翼部隊打了個衝鋒。這一側的敵人,機槍手雷不缺,缺的是心理和戰術準備,一下子沒攔住,被魏斯給突破了陣線。進入貼身近戰模式,雙方拼的是刺刀和拳頭,拼的亦是那股“氣”。這一交手,魏斯立即感覺到,眼前這夥敵軍着實不好對付,出色的戰鬥技巧只是其一,他們士氣旺盛、鬥志昂揚,甚至有股子拼命的戾氣。用手槍打了一個敵軍士兵三四槍,明明已是重傷狀態,還紅着眼撲上來。碰到這種情形,魏斯也只好痛下狠手,像打野獸、打喪屍一樣照要害打、往死裡打,能爆頭的絕不斷臂,能穿心的絕不開腹。打光了手槍子彈,立馬撿起地上的步槍就跟敵人幹,拼刺刀虎虎生風,砸拳頭毫不含糊。一個,兩個,三個……憑着多年苦練和實戰積累,他以熟練的手法和決絕的魄力接連挑翻諾曼士兵,而且不斷大聲呼喝,既鼓舞己方戰鬥志,又壓滅敵軍士氣,當然也由此拉了不少仇恨。不知不覺間,身旁圍過來三名諾曼士兵,往外還有多名諾曼人“圍點打援”。這些諾曼士兵鮮有青澀面容,他們穩穩地端着刺刀,擺出突刺的架勢,眼神裡透着一股子陰狠勁。
這一幕,讓魏斯不由得想起自己初來乍到的境遇,想起了那些兇悍而又狡黠的齧齒獸,但他沒有慌張,而是繃緊從頭到腳的每一根神經。此刻,敵人個體之間的細微差別已經不重要了,等着三名敵軍士兵一齊發動,他壓低重心,朝空隙稍大的位置側閃一步。電光火石之間,小臂和手腕發力,挑槍花似的挑開左右兩名敵兵的刺刀,金屬相碰發出熱兵器時代不多見的鏗鏘聲響。他借勢再退一步,退出了第三名諾曼士兵突刺可及範圍,左腿弓步、右腿蹬地,穩住下盤,腰肢發力,佯裝攻左,卻突然轉右,用快到極致的動作撩開敵兵的刺刀,下壓重心,向右使出一記斜向下的突刺,刺刀刃扎進入敵人大腿半寸——之所以不深刺,一來是爲了快速拔出刺刀,二來這個姿勢已經到了破壞平衡的邊緣,再用哪怕半分力,都有可能失去重心,需要額外的動作和時間進行調整,另外兩名老辣的諾曼士兵絕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
刺刀刃上的一抹紅,讓另兩名敵兵驟然發力。魏斯收槍於身前,用槍身磕開兩名敵兵直插過來的刺刀,借力發力,猛地後退一步,恢復了防禦姿勢。被他刺傷的那名諾曼兵傷無大礙,但行動速率和自信心都受到了影響,三人也由全包圍變成了半包圍,這無疑大大減輕了魏斯的迎戰難度。他以靜制動,踩着精準的節拍穩守反擊,每每比敵人快半拍,幾個回合下來,讓三名敵兵相繼掛了彩,自己雖滿頭大汗,卻始終毫髮無損。隨着時間的推移,戰鬥的形勢悄然發生了變化——這一側的肉搏戰,諾曼人在兵力上並不佔優,魏斯干掉幾個,拖住幾個,爲己方戰士減輕了壓力。這些遊擊先遣隊戰士在來洛林之前,接受了完整的正規訓練,來到洛林之後日日苦練戰鬥技能,即使經驗和技巧都比不上眼前這些諾曼士兵,但咬牙堅持,場面上不落下風,二對一、三對二、五對三皆有勝算。三個諾曼士兵圍攻魏斯的局面,隨着遊擊先遣隊戰士的殺入一去不復返。有了並肩作戰的同伴,魏斯猶如跳出鐵籠的猛虎,勢不可擋地挑翻一個又一個敵人……
聯邦軍官兵們這般死磕硬拼,總算將敵軍側翼部隊給擊垮了,接下來,魏斯率領戰士們冒着敵軍槍彈火力強行向前穿插,很快跟之前分散行動的兄弟們重新會合一處。來不及清點人數,魏斯直接詢問他們迫擊炮和機槍的彈藥情況,得到的回答是,機槍彈藥還可以支撐一陣,但迫擊炮彈藥已經告罄——這是個令人遺憾的壞消息,但與此同時,他從同伴那裡得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好消息:戰鬥剛開始的時候,他們曾用迫擊炮轟擊敵軍,本想逼退敵人,沒料到居然把敵人的通訊兵連同無線電臺給報銷了!
難怪敵人的巡洋艦遲遲沒有殺過來,搞得魏斯這顆心始終懸在半空,這下頓時釋然——諾曼巡洋艦及其投放的地面部隊尚在數十里外,交火的聲響對他們來說若隱若現,難以辨別,而菠米彈和迫擊炮彈的爆炸,數量不多,不至於產生很大的煙塵,再加上先前魏斯他們故佈疑陣,讓敵人對爆炸聲勢以及信號彈失去了原有的敏感度,導致諾曼巡洋艦指揮官沒有及時做出正確的反應。
視線中沒有觀察到敵方巡洋艦,意味着遊擊先遣隊只要擺脫眼前這夥敵人的糾纏,就能較爲從容地遁入山林、隱蔽行蹤,若是擺脫不了,強行撤離,也能夠邊打邊走,或製造炸彈陷阱,或就地組織伏擊,或部署疑兵誘敵,有着充分的戰術空間。於是,魏斯招呼戰士們把傷員先行轉移,自己率領戰士們就地展開阻擊——他們不是死板地打防禦戰,而是巧妙地利用了敵人的糾纏心理,一邊組織撤退,一邊藉助樹木和地形讓參加阻擊的戰士們就地隱蔽,等敵軍匆匆忙忙的展開追擊,把敵人放近了纔開火。不過,由於敵人依然採取分兵進擊、左右策應的戰術安排,這場帶有伏擊形態的阻擊戰沒能一次性把敵人打疼打怕打趴,僅僅達到了削弱敵人有生力量的次要目標。
戰鬥進行了一小段時間,魏斯發現敵軍巡洋艦正從遠處殺來,遂讓留下來打阻擊的戰士做好撤退準備,等敵艦稍稍靠近,立即使用繳獲的敵軍信號彈,試圖引導敵軍炮火轟擊敵軍地面部隊。對面的諾曼部隊不甘示弱,亦以信號彈還擊,結果出現了交戰雙方互射信號彈的奇葩場面。飛來飛去的信號彈,讓諾曼艦員無法分辨目標,它直到靠近,也沒有輕易發炮。
打完信號彈,魏斯令戰士們分散撤離,在後面山頭重新會合,並且叮囑他們沿路注意隱蔽,槍法好的儘量利用地形打狙擊——在保全自身的前提下,儘可能遲滯敵人的腳步。
對面槍聲一停,諾曼人這邊立馬察覺到情況不對,頂在最前面的士兵迅速起身,以戰鬥戰鬥偵察隊形向前推進。有了前車之鑑,他們有意避開對方呆過、走過的區域,分兩翼進行迂迴追擊,就這樣稍稍耽擱了一點時間,對手已經跑得不見蹤影了,再往前追,還時不時挨冷槍,士兵們很是窩火,卻又無可奈何。
作爲隊伍裡射術最精湛且自帶火控雷達的特殊戰鬥人員,魏斯照例拖在了後面,他拿了一支半自動步槍,帶着所剩不多的子彈,“三步一回首”,用中遠距離的精準射擊幹掉了好幾個諾曼士兵。視線中,諾曼戰艦在他們剛纔激烈戰鬥過的位置懸停,並且放下了吊艙,看樣子是要跟地面部隊進行深入的溝通協作。魏斯估測了一下,因爲自己此時所處的位置靠近山頭,離之前交火的低窪地帶較遠,而敵艦的吊艙上升到一定高度時,跟自己的直線距離約2500尺,處於槍彈極限射程邊緣。打斷吊艙纜繩這種“神劇”式的情形自是不必奢望,吊艙通常具備一定厚度的鋼製外殼,槍彈近距離打不穿,遠距離更是毫無威脅,只有吊艙的玻璃窗是可能的突破口——鋼化玻璃技術在戰前就已經誕生,並且運用到了皇室甲冑和達官顯貴的汽車、馬車上,軍隊當然也有使用,小到防毒面具,大到戰艦指揮室的舷窗,但受到了成本造價的制約,普通位置的舷窗還只能使用加厚的玻璃。
在有敵對武裝活動的區域低空飛行,敵艦露天戰位上的艦員都很謹慎,根本不會伸出腦袋或者探出身子來給魏斯打,他遂將目標鎖定在了那吊艙上。當它從地面上升,逐漸來到最近距離位置,魏斯全神貫注於半自動步槍的機械準星,屏住呼吸,繃緊身體,準備祭出自己優等的靜態射擊技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