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平站早期的鐵路網就是很複雜的,東西向六七條鐵路並在一起,但火車並不多,這麼多條鐵路都隔着很長時間才能跑過去一列火車,有時候都不停站的。那火車站的候車大廳就是個磚瓦的土房,比一般的屋子能高些門大一些,可窗戶和門都透風,把站在門口等人的老吳和吳七凍的牙齒打顫。
吳七戰戰兢兢的說:“大哥啊?二哥是今天到嗎?咱們不能白等了吧?”
老吳吸着鼻涕說:“肯定的啊!那信裡頭寫了他走的日期,我算過時間,應該是昨天能到,但這丫的沒來,肯定就還是沒到,今天差不多了,咱們來等他會,別他來了之後找不到人,再到處給我惹事了!”
吳七聽後笑着說:“大哥你想太多了,二哥那老家就是吉林了,他咋能找不到地方呢?再說了,都那麼大歲數的人,不會惹事的!”
“這可沒準!”結果老吳剛說完這句話後,遠處站臺的方向就傳來一陣叫罵聲,隨後竟還有尖銳的哨聲,頓時亂作一團。
哥倆聽到這一通動靜之後不由的愣住,隨後扭頭互相看了看,幾乎同時探出一口氣,他們知道老二胡大膀肯定到了,只有他才能鬧出這麼大動靜。兩人不由分說的就穿過了候車廳的後門,踩着積雪頂着狂風跑到了那站臺邊。
站臺周圍被許多人給圍住了,中間似乎有很多人纏鬥在一起。不時的有人被打倒在地順着圍觀人腿邊爬出來,正好在這時候,聽得咣噹一聲響。有個身穿破棉衣的人被打的飛撲出去,把圍觀的好幾個人都撞到了,嚇的現場很多人都紛紛逃開了,但跑遠了卻不捨得走,還回頭瞧着熱鬧,恨不得搬個凳子坐在一邊看着。外圍人羣散開之後,這才讓老吳和吳七看清了裡頭是究竟發什麼了什麼。這仔細一看,就瞅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還有破鑼一般的大嗓門。
“哎我說!你們他孃的找死是不?是不是找死?當我外地人啊?他奶奶的。還敢坑老子,我看你是活膩歪了打算去找祖宗了!”胡大膀被一羣人圍在中間,看模樣像是在車站卸貨的工人,但他們手裡頭都拎着鐵棍木棒之類的盯着胡大膀。卻誰也沒有敢動手的。胡大膀手裡攥着一個人的後脖子,把那個人給壓的彎腰直不起來,就單手像抓小雞子似得扭來甩去的,還指着周圍人破口大罵,拽着那個人往哪邊一走,那邊的人就趕緊後退,估摸剛纔見識到胡大膀的厲害,都不敢上前了。
還沒等老吳招呼他,就聽從人羣裡傳出一陣刺耳的口哨聲。有個穿着軍大衣的人從不遠處走過來,其中一個在嘴裡頭叼着個鐵哨子吹個不停,看起來像是當兵的。但那深藍色的褲子和破棉鞋則倒是這鐵路的工人,估摸就是臨時組建的鐵路巡查。
當這個人從老吳身邊跑過去之後,就擡手指着胡大膀喊道:“你!別動!幹什麼的?趕、趕緊把人給我鬆開!”
但胡大膀瞅他一眼之後就把手中掐着的人給拎起來,隨後又用力往下一壓,跟着擡起膝蓋就撞在那人的臉上,“嘭”一聲響後。這纔給仍在一邊,但那人似乎已經昏過去了沒了動靜個那個死人似得。
現場頓時又鬧了起來。那個吹哨子的人似乎和圍着胡大膀的一幫人是一夥的,他就衝着胡大膀喊起來:“媽呀!還敢打人,先揍他一頓再送公安局去!”有他這一句話,那現場圍着的接近十幾號人頓時就把手中的傢伙事豎起來了,也不知道誰帶的頭總之就都衝上去了,劈頭蓋臉對着胡大膀砸過去了。這哥們本來還瞧着熱鬧的,但一見這情景才覺出不好,兩人也沒多想就衝了進去。
這個略微有些難堪的重逢卻沒有影響哥三的心情,蹲在派出所屋裡頭,烤着那火爐哥三還樂呵呵的說起來了。
胡大膀頭頂着黑色的狗皮帽子,但他腦袋太大把戴着不好看,可他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形象,抓着老吳和吳七就扯嗓子喊着:“哎我說!哎媽呀我老長時間都沒看見你們了!哎!哥幾個想我沒?”
“安靜安靜!”結果他的那動靜太大,引的屋裡頭的公安擡手敲了敲桌面提醒着。
老吳趕緊擡手說:“同志對不住啊!我們小點聲,小點聲!”但說完話後卻擡手打了胡大膀一下,對他說:“你他娘過來幹什麼?你這一來就惹事?還把我和七兒都搭進來了你怎麼回事?你他娘是不是把腦子扔老四那沒帶上啊?”
胡大膀吸了吸鼻涕呲牙笑說:“我這不是想你們激動了嗎?再說跟着老三老四混沒出息,他們就知道當工人幹活,有啥意思?哪有老吳這樣當老闆有意思?是不是?”
“是個屁啊!”老吳突然拔高了一個音,但隨後意識到自己嗓門大了,就扭頭到處的看看,然後問胡大膀說:“你沒事幹打人家幹什麼?你還一下惹那麼多人怎麼回事?這就是你的見面禮?我抽你啊?”
胡大膀見老吳擡手就趕緊躲開,像大狗熊似得蹲在吳七身邊,雙手扶着吳七肩膀露出腦袋對老吳說:“這不能怪我!再說我還給你們稍東西了!就是那東西惹的事!”
原來胡大膀在漢口的碼頭跟着老三和老四當工人幹活,他這個人特別懶而且還好吃喝,在廠中經常被領導批評。有那麼一次因爲他偷懶延誤了工期,領導就當着幾百人的面說他,最後還比較的激動,胡大膀可不是慣毛病的人,當時就擡起一腳把那領導給踹翻在地,躲開老四及時攔住他,纔沒讓胡大膀上去補幾拳,但這活是沒法乾的,也怕胡大膀攤上事就讓他來找老吳了,算是躲躲災。臨走之前老四還自己掏錢買了不少當地的特產,讓胡大膀帶去給老吳他們,甚至親自給他送上了車走遠了才放心。
胡大膀倒了幾趟破車之後,終於上了火車,一路北上纔到了吉林四平。可誰成想,老四給他買的東西太多了,有兩個大箱子那麼多,他自己雖然能抗動,但是他懶得拿,趁着兜裡還有點錢,就顧得那車站裡頭運貨的工人,幫他扛着包一起去老吳開的那旅館。
那幾個工人以前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有好幾個手裡頭還有命案,但因爲解放後大赦纔好好地沒事,可他們始終都是惡人,尤其是在壞東西湊堆的地方,那就不可能學好了。經常就有旅客要幫忙扛大包,一般都是給個幾分錢,送到站門口就行,但他們到了地方要是不給幾毛錢那就不讓拿走了,仗着在站裡頭拉幫結夥的,沒人敢招惹他們。
可他們這次惹了一個不該惹的人,雖然胡大膀看起來身材高大滿身膘,但這些幹活的人足有十幾個,覺得這麼多人那胡大膀肯定不敢吭聲,就幫他把箱子給扛起來,但剛一離地就不走了,對胡大膀說剛纔的錢只是一個人的份,他們這麼多人得一人給幾分錢才肯走。還是之前的話,胡大膀是慣毛病的人嗎?當時一句話都沒說,直接把跟他要錢的人給踹出去了,緊跟着擡手砸倒好幾個反應慢的,隨後就是老吳和吳七他們看到的場景,再然後這公安就到了。
“我就是給他們一個教訓,都沒使勁呢!再說我還受傷了,您瞧我這小手指頭,您瞅瞅破皮了!”胡大膀對一個問他話的公安叨叨着。
那公安皺着眉頭擡手推着帽子撓了撓頭髮,隨手指着屋子的另一個角落裡蹲着的一堆人說:“哦,你受傷了,那爲什麼我去到之後看到是你坐在一個人的身上錘他腦袋呢?這是咋回事?那滿地躺着的人不是你們打的?”
哥三一口咬定他們是自衛的,是這些人先拿傢伙事動手的,然後最後開始犯渾抵賴了。要是按平時早都扔看守所裡管着挨凍去了,但這吳七是個當兵的,還是吉林省軍區的,礙於這層關係,他們也不敢拿這哥三咋樣,再說他們也沒惹什麼大事,就是打架,批評教育一通後就可以放走了,但得賠受傷的人湯藥費錢,這事又卡主了,老吳瞪眼就是不掏錢。
到最後還是蔣楠來了公安局,開了條子證明他們的身份之後,交了點錢才把人給領出來。
出了門之後,蔣楠就當先快步離開,老吳趕緊跟上去解釋,結果蔣楠卻說:“你白天不幹活,原來貓這藏着呢?”
老吳腆臉笑着說:“我這不是兄弟來了嗎?他這人就是這樣,來哪肯定得惹點事才舒服,不過你放心,日後我管着他,不會再去惹事了,不過今天還真是多虧你來了,要不然我們今晚都走不了!”蔣楠沒理他,直接就走了,把哥三留在了身後。
哥三瞧着蔣楠離開的背影,胡大膀則打着吳七的肩膀,說他比以前壯實多了,也出息了,但隨後他們卻沒地方去了,最後還是老吳神秘的一笑,說帶他們去個好玩的地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