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信你的人,不需要解釋
“夏天,是你先動的手?”王俊熙聽完班長的哭訴,板着臉看向我,開口問道。
我瞥了一眼班長那張梨花帶雨的臉,冷哼一聲,並未開口。我想,我還是那句話,說我可以,要是帶上夏正海,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路欣然你先回去,這個事情我自有評斷。這節課就不上了,跟大家說一聲。”王俊熙看了我一眼,嘆了一口氣,又轉過臉去跟班長交代。
班長也看了我一眼,說:“輔導員,夏天或許是有苦衷的,你……”
“恩,我明白,你先出去吧。”王俊熙擺了擺手,示意班長出去。
班長走後,辦公室緊緊的關着,我站在靠窗的位置,想着布告欄上的那些話,右手又不由自主的握緊。
王俊熙的目光緊緊地盯着我,食指在辦公桌上敲動了兩次,開口到:“夏天,你對自己今天的行爲,有什麼看法?”
“沒辦法。”我心裡窩着火,說:“路欣然不是已經說了嗎?你聽着的那麼認真,還又我說嗎?”
“夏天,我不會聽班長的一面之詞,我現在想知道的是,你對於先動手打人的事實,有什麼看法?”王俊熙的語氣十分嚴肅,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對我發火。
打人?被路欣然那麼一渲染,我現在的行爲已經上升到打人了?
早知道如此,我真的應該對她不客氣。
“你說什麼?”王俊熙聽到了我小聲的嘀咕聲,開口道:“夏天你嘀咕什麼呢?說出來,說出來我聽聽。”
我擡頭看了一眼王俊熙,竟然發現他溫和的臉上帶着怒色,而這種怒色,是我從未看到過的。
因爲班長的那些話,他竟然對我發起了脾氣。
我早該明白,這世界就是這樣,顛倒是非,黑白不分。
“我說我要知道路欣然會這麼嘴碎,我就該多給她兩巴掌!”我倔強的瞪着王俊熙,憤怒已經無法剋制。
王俊熙驚訝的看着我,忽然板着臉,濃眉緊蹙,我見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夏天,武力並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方式,你今天動手打人,無論處於什麼緣由,都是不對的。你知不知道,這會直接影響到你的整體評估,對你以後的發展……”
“輔導員,我夏天打的是該打的人,我一點也不後悔,至於系裡準備怎麼處置,我悉聽尊便!”我打斷王俊熙的話,目光和他對峙,沒有絲毫的畏懼。
他說我錯了,可是他又知道什麼呢?他知道路欣然在全系學生面前抹黑夏正海嗎?他不知道,可是他卻說,無論處於什麼緣由,就是我錯了。
既然如此,我也沒有什麼可解釋的了。
“夏天,這件事,你必須好好反省。”王俊熙意味深長的看着我,說。
我剛準備開口說話,就聽到了門口傳來的敲門聲。王俊熙後退一步,坐回到了辦公椅上,這纔開口。
讓我沒想到的是,站在門口的,竟然是林浩。
他穿着一件火紅的衛衣,滿頭大汗的站在門口,他的手裡,還捧着籃球。
“夏天,怎麼回事啊?誰打你了?”兩步走到我的面前,林浩慌張的看着我,問。
我輕輕的搖了搖頭,說:“誰能打我啊,我可是跆拳道黑帶。”
林浩上上下下掃了我一遍,這才收起眼中的懷疑,開口到:“剛纔我室友說了,嚇了我一跳,哈哈,沒事就好。”
我看着林浩一臉馬大哈的樣子,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王俊熙,開口到:“我沒事。”
“沒事呆在這兒做什麼?走吧!”林浩將籃球扔到了我的手上,看了一眼王俊熙,說:“王老師,我們夏天又沒犯錯,我帶她先回去了。”
“不行。”王俊熙立即開口,說:“我們這兒還有點事兒沒處理好,她現在不能走。”
王俊熙的話讓我和林浩都驚住了,我跟林浩使了個眼色,小聲的說:“實際上,今天的確發生了那麼一點小事,我現在……”
“王老師,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們夏天犯了什麼錯了?”林浩不等我說完,一把將籃球砸到了王俊熙的辦公桌上,說:“今天是週五,老師你要是上課就上課,不上課,就好好改作業,囚禁我們夏天是什麼意思啊?”
林浩的一番話說的很衝,我當然也沒見過林浩發脾氣,再瞥一眼王俊熙,他的臉色比先前更難看了,從現在這個情景上看去,戰爭很可能一觸即發。
爲了避免戰爭,我扯了扯林浩的衣襟,站到兩人之間,說:“輔導員,你剛纔說的事兒我記着了,你看,我能不能先回去?”
王俊熙看着我,又看了看林浩,頓了兩秒,開口說:“行,你先回去吧。”
“早這樣不就好了嗎?”林浩從我的身後伸出長臂,將桌上的籃球拿到手中,拉着我的手,就走了出去。
直到我們下了樓,林浩才鬆開我的手,瞥了我一眼,說:“那個路欣然,沒爲難你吧?”
我搖了搖頭,說:“你從哪裡聽來的?”
“剛纔高妍妍去找我了,嚇了我一跳,”林浩說着話,一隻手伸到了我的臉上,左看看,右看看,說:“沒受傷啊?”
我避開林浩的手,說:“你太小瞧我了,就她路欣然,想欺負我,門都沒有。”
“行了,彆嘴硬心軟了,你我還不知道嗎?走,跑步去!”林浩好像看透了我似得,一手握着籃球,一手拉着我,擡腳叫朝操場跑去。
我也記不清我們兩人到底跑了多少圈了,汗水彷彿已經浸透了我的衣服,我想了想,九年前的那個夜晚,夏正海被警察帶走的那個夜晚,林浩也是這麼拉着我,繞着空蕩蕩的操場,一圈又一圈的跑。
那時候左鄰右舍都說,夏正海爲了賭錢偷了有錢人家的東西,而夏天,是夏正海的女兒。那時候媽媽車禍才一年,我寄宿,一週回來一次,而那天老師把我叫出教室,只因爲接到了警局的電話。
故意傷害罪和偷竊罪,一判刑,就是四年。
我問過夏正海幾次,可他對這件事兒都是閉口不談。有一次我被同齡人說的無處可逃,便跑到監獄裡質問夏正海。
夏正海對那天的事情依然是閉口不談,卻淡淡的說了一句,他沒有。
他沒有偷東西,沒有。
我知道大多數人對這件事都抱着看笑話的態度,但是我不同,我瞭解夏正海,我相信他。
我不管她路欣然從哪裡聽到這個消息,但是我決不允許,她用小偷來形容夏正海,形容我。
想到上次她丟的三千元,這麼看來,是早已經有了伎倆。
“已經確定是她了嗎?”林浩靠在看臺上,語氣平靜的問。
我點了點頭,說:“昨天從圖書館出來,遇見了,而且,路欣然雖然掩飾的好,可是她卻忘了,她的楷書,是沒法掩飾的。”
林浩點了點頭,說:“我去找她。”
“不用了,”我拉着林浩,說:“這事兒到此爲止,鬧大了,都沒好處。”
“夏天……”林浩看着我,眼神裡充滿着憐惜,說:“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你。”
我扯出一個笑容,說:“我能保護好自己,只是林浩,我要謝謝你。九年前發生這件事時,你就義無反顧的選擇相信我,九年後的今天,你還是相信我,我從來沒向你解釋過這些,可是,你卻不加顧忌的相信我,你對我做的,已經夠多了,我真怕我這輩子……”
“瞧你,”林浩掏出一張紙巾,輕輕的擦拭着我的眼角,說:“我知道你是嘴硬心軟啊,我們夏天是最善良的小女生了,善良的女孩是公主,當然需要好好保護了。”
“林浩……”越是聽林浩這麼說,我就越是控制不住眼淚,“我爸他,不是小偷……”
“我知道……”
“王俊熙說,我不該動手打人……”王俊熙不知道這事兒,可是可是,他教訓我的時候,還是讓我難過的。
“打的好,就算你不打,我也會打。”林浩輕輕的擦着我的鼻涕,說:“倒是你,明明受了這委屈,怎麼還想着那個教訓你的人啊。”
被林浩這麼一提,我的心底更難受了,掩飾正好的情緒,忽然間不受控制,滾燙的淚水順着臉頰下落,滴在了林浩的手背上。
“行了……”林浩輕輕的拍了拍我的背,說:“等他找你時,你可以問問啊,我相信,他會和我一樣,相信夏天的。不哭了……”
林浩果然是瞭解我的呀,路欣然的中傷只是會讓我一瞬間的憤怒,可王俊熙的話,卻悄悄地,刺痛我。
回寢室後,明顯的能夠感覺到另外幾個室友看我的眼神和往日不同,本以爲逃離了中學時代,卻逃不過大學時代。
也罷,掩飾一件事總歸是累人的,林浩說的對,信我的人,我說什麼,他都會信。不信我的人,我再去解釋,她也只會認爲,那是個掩飾。
只是我不知道,王俊熙他,屬於哪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