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封閉多日的城門在今日終於緩緩開啓,讓許多滯留在中都城內的商賈臉上多了點笑容,雖然現在城門檢查十分嚴苛,仍舊不許商隊出關,但終究是有了個盼頭不是?
爲數不多的進城人流中,一名佩劍男子遞出一個令牌交給盤查的中都甲士。身着校尉甲冑的年輕校尉皺了皺眉頭,接過這名男子的令牌,同時瞥了一眼這名男子,只見他一身黑色錦袍,不過多日的風塵已經讓這件做工不錯的錦袍看起來髒兮兮的,腰間的佩劍,長約三尺左右,從劍首到劍鞘通體渾然一體,若說對於琴棋書畫這等雅物,校尉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但是若說起兵器,可就是內裡行家了。
他瞥見這年輕人腰間的佩劍後,雙眼的視線就有些挪不動了,不過好歹還沒忘了正事,先去查看這黑衣年輕人遞過來的牌子。
這校尉雖然年輕,但卻是有些眼力勁的,算是識貨的,仔細瞧了下手中的令牌後,後背立刻微微發涼,這竟然是暗衛的腰牌!而且最起碼是都尉以上的腰牌,難道這年輕人是草原上的暗衛?聯想到最近剛到中都的那位暗衛督察使,校尉不敢怠慢,對黑衣年輕人抱拳一禮道:“這位……兄弟,請在此處捎帶片刻,待我前去稟報上官。”
黑衣年輕人點了點頭,沒有絲毫不耐煩的神色。只是揹負雙手,仰頭望着眼前的這座巍巍中都,不知在想些什麼。
不多會兒,一名都尉隨着方纔那名校尉疾馳而來。在中都,大都督徐林之下,設都督兩名,都統六名,六名都統皆是重兵在握的實權武將,鎮守其他關隘,但兩名都督卻是在中都城中負責內務糧草之事。所以在中都,除了大都督和兩位都督,都尉已經是最高官職。
原本站在兩旁的中都甲士,立刻拄矛行禮道:“參見果毅都尉!”
被稱作果毅都尉的中年將領只是擺了擺手示意衆人免禮,接着便翻身下馬,對這名黑袍公子拱手一禮,頗爲凝重道:“大都督有請,公子請隨末將前往。”
黑袍年輕人收回望向中都城牆的視線,點了點頭笑道:“說起來蕭某不過也是個都尉,有勞將軍引路了。”
果毅都尉苦笑了一下,心中複雜,方纔那名校尉將令牌遞到他的手裡時,就讓他吃了一驚,趕忙請示了一位都督大人,都督大人看後,立刻讓我將這位公子請進來,這位公子雖然如他自己所言,不過也就是個都尉,可這都尉卻不是什麼果毅都尉,治粟都尉,而是駙馬都尉。這能比麼?
林銀屏不管怎麼說,也是鄭帝冊封的公主,等同親王爵位,公主駙馬雖無實權,但品秩極高,更何況現在的蕭煜還是個草原上的實權駙馬。
果毅都尉頭前領路,蕭煜緊跟其後,徑直朝大都督府方向走去。
大都督府位於中都內城,在門前是一片青石板鋪就的小型廣場,廣場四周近百名甲士持矛靜立,似乎早已得了命令,對於兩人的到來視而不見。
蕭煜走在廣場上,鞋底與堅硬的青石地面相碰,發出噠噠噠的清脆聲音。
吱呀的一聲,大都督府的側門打開,一名身着玄甲的高大男子從中走出,蕭煜轉頭望向這位未帶頭盔卻披甲的中年男子,“閣下是哪位都督?”
中年男子笑了笑說道,“中都都督閩行,奉大都督之令,特來迎接蕭公子。”
蕭煜微不可見的皺了下眉頭,閩行這人並不出名,作爲中都大都督徐林的副手,一直被魏遲壓下一頭,說起來還比不上暗衛外衛都督孫立功,但是閩家卻是個不可小覷的大家族,閩家發源於江都世家,雖然比不得衛國的葉家,張家,上官,公孫,慕容幾家,但在大鄭境內已經是最頂尖的世家,而且如果蕭煜沒記錯的話,晉王秦權的王妃也是姓閩。
現在魏遲身死,閩行這位都督是否就要出頭了呢?若是如此,也就是說徐林已經間接的表明了自己的站隊位置?
蕭煜笑着拱手道:“原來是閩督。”
閩行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做了個請的手勢。
蕭煜也不再多言,原本爲他領路的果毅都尉止步,換做閩行在前面帶路。
蕭煜輕輕呼出一口氣,不算上暗衛,軍方是四大派系,以秦政爲首的東都禁軍,以徐林爲首的中都邊軍,以牧人起爲首的北都邊軍,再就是被張清節制的各地方軍。
秦政以鄭帝唯馬首是瞻,牧人起在北都當自己的土皇帝,蕭烈已經站到皇子秦顯那一邊,大都督張清和首輔李嚴似乎哪邊也不靠,那麼剩下的徐林就變得至關重要起來。
這次徐林主動要求談禁商一事,卻又把閩行派出來,很值得玩味。
這時,閩行出聲打斷了蕭煜的思緒,“蕭公子,請進吧,大都督正在等你。”
蕭煜回過神來,大都督府正廳已經就在眼前。
正廳裡除了徐林,再無他人。
徐林還是終日不變的玄甲打扮,就是秋葉的青龍吟,也未曾在這身玄甲上留下什麼痕跡。
蕭煜和閩行走進正廳後,徐林沒有刻意端着什麼架子,從椅上站起,輕聲笑道:“蕭煜,這麼快就來找我了?”
蕭煜笑了笑,“早來晚來終究是要來的。”
身材適中的中都大都督笑了笑,緩緩說道:“中都比不得江都那等繁華富庶之地,就是守着草原這麼個苦寒地方,本都督也不妨明說,中都有二十三萬人,單靠朝廷的軍餉是喂不飽的,你可懂?”
蕭煜點點頭,輕聲道:“大都督有大都督的難處,蕭某自然曉得,兵卒之中以騎兵最爲金貴,騎兵中又以重騎爲貴,大都督麾下二十三萬鐵騎,自然吃的多一些,情理之中。”
徐林平淡道:“紅娘子雖是個婦道人家,但在這方面卻是看得通透,加之魏遲的關係,本都督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麼多年來中都和草原一直相安無事,現在草原變天,就是不知道蕭駙馬的誠意如何呢?”
蕭煜微微低頭,手心摩擦着破陣子的劍首,“如今草原形勢很微妙,王庭終歸是多年經營,比起我這四部強上許多,而我的唯一優勢就是截斷了王庭的商路,這商路一事,本就是合則兩利,分則兩傷的事情,蕭某不會意氣用事,自然要給大都督一個滿意的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