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胡寶天說出這樣的話,王簡就盯着他,看他還會說出什麼樣的話來,看到王簡不說話,胡寶天又繼續說道:“蒙山鐵礦廠原來是國有企業,一直處於虧損狀態,當時市裡面決定進行改制,當時負責這個項目的是林澤宇,插手這個項目的是趙東方的妻弟也就是現在蒙山鐵礦廠的老闆鄭文明,在改制之後有人舉報改制過程當中有國有資產流失的情況,當時舉報到市紀委以後,安排我來進行調查,我經過初步調查,發現這件事牽扯的人太多,趙東方當時是市委副書記,林澤宇是副市長,兩人都是市裡的重要領導,而鄭文明是趙東方的親戚,我剛要開始調查,立刻有人警告了我,讓我不要向市紀委彙報查到的相關情況,否則知道會是什麼後果。當是的市紀委盧書記是外地調來的,幹不了多長時間就會離開這裡,而我是要長期在這個地方生活的人,如果我把趙東方和林澤宇兩人都得罪了,且不說我在仕途上會受到他們的壓制,就是安全上也難以得到保證,在這樣的情況下我也只能屈服。他們爲了安慰我,鄭文明就弄一個小的鐵礦山安排給我做,而我自然不方便出面,就是我的親戚代表我,去做這個項目,有了這樣的事情,我也不再堅持原則了,就出現了吳德行的事情,與吳德行的合作這裡面也不是隻有我的問題,原因更大一部分在於他是範書記的親戚,有了這層面子我也不抹不掉,雖然範書記也沒有直接安排我去照顧吳德行,但是我如果幫了吳德行,那範書記肯定應當很高興,這也是我們做下屬的人之常情,這樣與吳德行有了關係之後,交往就多了,他也就給了我一些乾股,我也是沒有推辭收下了,其實我一開始也不是要做貪官,但當現實與理想之間發生衝突的時候我沒有能握住自己,這是我自己的一個悲劇,今天到了這個地步是我罪有應得,想到過去的一些事情,就想把這件事跟王書記您說說,至於能不能算我立功,我也不在乎了。”
胡寶天很深情地把對他人生產生重大影響的一件事說了出來,如果他不是出了事,他可能永遠不會向別人說起這件事,但是現在他想到只所以有今天,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如今得到利益的人依然是很風光,依然還在臺上,而他卻成了階下囚,眼看着這件事就有可能成爲陳年舊事,如果他再不說出來,也許永遠找不到真相了,現在就看王簡敢不敢查這件事,敢不敢真正地堅持原則,把他過去的錯誤給糾正過來。
王簡靜靜地聽着,當聽到趙東方和林澤宇可能陷入到一宗重大的國有資產流失案時,他的心裡不禁顫動了一下,想不到胡寶天的肚子裡還有這樣的秘密,這對於四蒙來說簡直就是一個天大的秘密。林澤宇現在是市人大第一副主任,正廳級,趙東方是原來的市政協主席,也是正廳級,如果四蒙市一下子倒了兩名正廳級幹部,這將是什麼反響?絕對是驚天大案,但是胡寶天所說的就一定可信嗎?王簡不能不有所懷疑,因此他並沒有爲胡寶天所動,而且也不可能在他面前有什麼表示,這不是說他不嫉惡如仇,而是在這個時候不適宜向胡寶天表示出什麼態度。
“胡寶天,你說完了沒有?還有什麼需要說的嗎?”王簡很平靜地對胡寶天說道。
胡寶天看了看王簡的表情,雖然有些失望,但是他又感覺王簡的成熟,即使王簡真的要下決心去處理這個案子,他也不會在他面前表現出什麼意思來,領導的心思如果讓自己猜中了,那人家還叫什麼領導?越是深沉的人,越是最後能作出決斷,如果王簡當面說要處理這個問題,這件事到最後十有八九會得不到處理,必竟想要處理趙東方和林澤宇這樣的人,必須得有大智慧才行。
“王書記,我要說的就這些了,謝謝王書記你能見我。”胡寶天對王簡的到來表示了感謝。
看到胡寶天說完了,王簡想了想對他說道:“今天我們這次的見面,你所講的話,我沒有記錄,你也不要對別人說,你該要交代的就向段紅交代,與你無關的,你就不要說了,而你提到的事情,我自有主張,我這樣說你明白不明白?”
一聽到王簡這樣安排,胡寶天在心裡想了想,也不知王簡到底會不會去處理那件事,但是給他的感覺,王簡可能不會放過這件事,而現在又讓他不要向別人說,也許是一種保護他的辦法,如果他跟別人說了,不幸發生泄密,他的處境就有些危險,所以只和王簡說這件事是對的。
胡寶天就點了點頭,王簡讓他放下思想包袱,配合紀委的調查,到最後會給他一個從輕的處罰的。
說完這些話,王簡就走出了房間,出來後,段紅就和高強走了上來道:“王書記,胡寶天願意交代了嗎?”
王簡看了他們一眼道:“段紅你去處理這個問題吧,應當不會再頑抗了。”
一聽到胡寶天改變態度了,段紅不禁佩服王簡的本事,到底還是領導親自出馬的好,這一下子就把問題解決了。
王簡也沒有再說什麼話,和高強就一起回去了,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以後,王簡就開始想着胡寶天所說的這個事情怎麼辦。必竟這件事過去六七年了,相關的證據說不定已經滅失,如果找不到確切的證據,最後卻驚動了趙東方和林澤宇,那麼他將面臨巨大的壓力,那麼應當從哪裡打開缺口,並把這個案子的真相給剝開呢?
從鄭文明開始嗎?一動鄭文明,趙東方和林澤宇兩人就會受驚動,而現在動了胡寶天,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有所警覺,如果再動鄭文明,他們自然肯定就會產生警覺了。
反腐敗是一項艱鉅的任務,雖然老百姓希望儘快把貪官污吏給抓住,但是有的時候並不能盡人所願,腐敗分子也有着很高的智商,關鍵時刻他們會困獸猶鬥的,而正在臺上的老虎更是會吃人,因此必須小心行事。
王簡爲了這件事思考了好幾天,他知道國有企業改制,必須要經過評估機構的評估,如果能查到當時評估的情況,或許就能知道蒙山鐵礦廠當時的價值,但是評估也有可能作假,真正的價值也許永遠也查不到了,沒有當時的評估價格,就不好認定有沒有賤賣國有資產,而以現在的價值來推算當時的價值,又面臨一些技術上的障礙,現在的蒙山鐵礦廠當然是經營良好,而且一年的產值十幾億,屬於四蒙的納稅大戶,鄭文明本人也是省政協委員,趙東方之所以能在四蒙威力無窮,除了他的官位之外,也在於有鄭文明和趙北方兩人,趙北方屬於武的一方面,後來也是進入了文角色,而鄭文明則一直是文的角色,因爲他一直在蒙山鐵礦廠工作,後來當上了廠長,改制之後成了董事長。
鄭文明和趙北方兩人代表了趙東方的財力,而趙東方的提拔起來的那些人則代表了他在官場上的實力,關係盤根錯節,所以無人可以撼動。如果不是江炎和王簡一起作主要處理趙北方,以四蒙本地的力量根本搞不動他,而趙北方在被抓進去之後,也很快就放了出來,所以要想摧垮趙北方趙東方這樣的人物,如果不能從根子上撥起,是不可能將他們的影響全部消除的。
現在,蒙山鐵礦廠改制之事的暴露不過是一種偶然的因素,沒有胡寶天的主動舉報,恐怕這件事很有可能石沉大海,而鄭文明則依然名正言順地佔據了蒙山鐵礦廠的股份,本來王簡一直想把趙東方在四蒙的勢力全部剷除,實現四蒙政治上的清明,但是對付這樣的人,一直沒有重量級的猛料來對他進行攻擊,現在出現了這樣的事,是一個好機會,但是好機會並不是容易把握的,如果稍有不慎,那麼就有可能導致功虧一窺,無功而返。
鑑於趙東方和林澤宇兩人在四蒙的巨大影響力,這件案子絕對不能放在四蒙辦,雖然說他正在整頓市紀委內部人員,但是不代表市紀委的人員就能完全與趙東方他們割斷聯繫,如果讓市紀委人員來做這件事,很難保證不泄露消息。因此這件事他交代胡寶天不要對任何人說,包括段紅他們。
當然這個案子的管轄權也不在市紀委,而是在省紀委,並且還要通過省委的批准,所以這個案子他必須向省紀委彙報,而要彙報,也必須得有一定的證據才行,難道他要親自出馬去辦這個案子嗎?想到這裡,王簡拿起電話打給了蘇明輝,他覺得現在也只有蘇明輝尚且可以信任,保證不會向外面泄露消息,然後他們兩人一起去調查一下這件事,爭取能得到一些內容,然後交呈省紀委來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