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站很不給面子,原本下午一班車3點發車,現在提前到兩點半,王國華到的時候車已經走了。沒奈何,只好去火車站碰運氣。遊飛揚這個惡少的作用顯示出來了,隨便找個茶桌坐下,打了個電話,很快就有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屁顛屁顛的跑來送來一張臥鋪票,下午六點的車,今夜也只有這趟車了。
上了火車才知道,這是一趟慢車,什麼叫慢車?就是不管什麼站都敢停的列車。從省城到白溝市要11個小時。王國華挺無語的,還好在上海唸書的時候,有豐富的坐火車的經驗,提前買了幾本書帶着,回頭看的困了睡一覺,天亮了也就到了。
找到臥鋪車廂,換了牌子,王國華剛在下鋪的位置上坐下,對面來了一對年輕男女。兩人擺好行禮,坐在對面的下鋪說起話來。王國華自然不會去管別人如何,捧着一本纔買的《戰爭論》看了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火車在一個站臺上停下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這時候對面的女子突然道:“你是王國華吧?”
王國華聽見有人叫名字,啊了一聲道:“我是,誰叫我?”
“真的是你啊,你這麼在這趟車上?”女子很高興的叫了起來,王國華愣神瞅這個姿色還算不錯的女人,實在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她。“你這種讀書成績好的學生,認不出我來也是正常的。我們是初中同學,我叫胡豔麗,以前還問過你題目來着。”女子尷尬的笑了笑,有點很沒面子的意思。
她不笑,王國華還認不出來,這一笑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王國華便認出來了,連忙笑道:“我想起來了,初三那年,你坐在我隔壁的位置上,同桌是糧食局一個領導的兒子。沒想到了,這麼多年沒見了,真是女大十八變,以前你的頭髮黃黃乾乾的,現在真是,變化太大了。”王國華見胡豔麗身邊的小夥子露出警惕的眼神,連忙長話短說。
胡豔麗被誇的有點不好意思,拽了一下身邊的男子道:“我男朋友童強,也是讀師大時的同學。他家是白溝市的,……。你呢,你去白溝市做啥?”
王國華呵呵一笑道:“我畢業後分到縣委,年前調到白溝市工作了。這不,從省城出差回來。”王國華簡單的解釋一下,胡豔麗聽了便問:“你在市政府有關係麼?我想調白溝市工作,這次去就是打算找人託關係。”邊上的童強這個時候咳嗽一聲道:“豔麗,說這個做啥?”
王國華笑着看他一眼,這傢伙看王國華的警惕還在,而且還露出一點點的不屑。很明顯,這傢伙不太看的上王國華,應該是家裡有點背景的。王國華不想跟他計較,淡淡的笑了笑,沒有表示任何情緒。
胡豔麗則有點大路,絲毫沒有意識到男友的表情,正好有售貨車推過來,便叫住道:“要三瓶啤酒,還要點花生米。”
買了東西,胡豔麗掏錢的時候,王國華見童強絲毫沒有主動的意思,連忙摸出錢包道:“我來吧,多年沒見,給個表現的機會。”說罷不由分說,把錢遞過去,還多拿了一些火腿腸之類的東西。胡豔麗連連稱不好意思,絲毫沒有注意到,男友童強看見王國華錢包裡露出的鈔票時,臉色微微變了變。王國華錢包裡也沒多少錢,也就是兩三千的樣子。不過這年月一個月工資纔多少錢?誰出門把一年的工資都帶着。
“看來你混的不錯啊。”胡豔麗等東西都擺下了,便笑着說道。王國華道:“就是一般的公務員,就那樣子。”
“你在市裡那個單位?”童強裝着隨意的樣子問了一句,王國華也沒有顯擺的意思,隨口答道:“方欄縣。”聽到方欄縣三個字,童強臉上的不屑又出現了。
這一次王國華看清楚了,這小子似乎不太待見自己。胡豔麗絲毫不覺,三人一邊喝酒一邊聊天。胡豔麗不無誇耀的說:“童強爸爸是公安,派出所的指導員。”提起這個的時候,童強的臉上難掩自豪。
“那你調動不是很容易?”王國華笑着問了一句,其實從胡豔麗剛纔說話的語氣中,看出來這一次調動未必順利。
果然,胡豔麗聽到這個便皺眉道:“不好辦,先得有個接收單位,然後還要走教育局的路子。他爸爸跟教育局方面沒什麼往來,聽說跟一個副局長的關係還不太好。我說進公安也是可以的,他說進公安更難。”
童強在邊上聽着有點不高興,便低聲道:“跟他說這些做啥?他又幫不上忙。”聲音不大,但是王國華能聽見,心裡多少有點不快,MLB,吃我的喝我的,連句謝謝都沒有就算了,還看不起我。
巧的是,這時候王國華的電話響了,王國華習慣性的摸出口袋裡的諾基亞來,又放了回去,打開包摸出9900,響的是這個。更巧的是,打來電話的是姚本樹。
“王書記,哈哈哈,事情過了,省裡找我談話了。我剛回到市裡,明天過來喝酒。”
對面的童強看見這傢伙連着摸出當前私人擁有率很低的電話,臉上的表情叫一個精彩。嘴巴張着有點合不上,連帶着胡豔麗也是很吃驚的樣子。
王國華呵呵一笑道:“恭喜了。”餘光發現對面兩人的表情,隨即話鋒一轉道:“老姚,能不能幫着安排一個人。”
電話裡姚本樹毫不猶豫的答道:“沒問題,只要有個初中畢業,我就給你折騰進公安來。”王國華聽了真個是哭笑不得,連忙解釋道:“一箇中學同學,省城師範畢業,教育系統和公安系統,你覺得哪個好辦就安排在哪?”
這話一出,對面兩人的眼睛都直了。尤其是童強,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幾個明顯的痘痘泛着油光。姚本樹哪曉得王國華在顯擺,二話沒有道:“這樣吧,你問問清楚,她想去哪裡。我說,你在火車上?怎麼咣噹咣噹的。”
王國華道:“是在火車上呢,從省城回來,這破車要明天上午五點纔到白溝。這樣吧,明天上午,我帶着人過去找你,見面再談。”
說着王國華便掛了電話,衝對面的兩人笑道:“老同學,多年沒見,這就算是見面禮了。”其實這個時候,王國華心裡在冷笑,幫胡豔麗調動,那都是幌子,以童強的小心眼,回頭不起疑心才TMD的是怪事。
童強此刻還有點不信的問:“你找的誰的關係?別不會被人騙了吧?”
王國華真是拿這傢伙沒辦法,衝胡豔麗笑道:“我出去一下,你們聊。”王國華說着出來上洗手間,裡頭兩人互相看了看,胡豔麗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腿,嘶的一聲道:“疼啊,不是做夢。對了童強,你剛纔跟他說啥?”
童強不快的低聲道:“現在騙子多。”胡豔麗一聽這個話就惱了,低聲道:“你怎麼瞎說?人家在上海讀F大的。雖說家裡是農村的,可畢業這兩年,誰敢保證他混的不好?你看看人家用的電話,你都畢業兩年了,還掛着傳呼呢。”
“混的好?混的好怎麼坐這個車?我看他說的未必是真的。”童強還在最硬,自覺在女友面前丟了面子,心裡對王國華很是不爽。
“懶得理你,明天到了地方,不就知道了?”胡豔麗回了一句,童強冷笑道:“那你得跟好他,別叫他抽冷子溜了,到時候你就白開心了。還有,小心別被人騙色騙財。”
王國華回來正好聽到這一句,登時火了,進來後冷冷道:“我是不但是騙子,還是賊哦。你晚上別睡了,小心我把你的東西偷走。”
說着王國華躺鋪位上,揹着身子作勢睡覺時嘴角一陣冷笑,心裡暗自盤算道,等一下你們兩個有得吵了。
喝了幾瓶啤酒,埋下地雷的王國華很快就睡着了。胡豔麗把童強拽到外頭來道:“你這個人,怎麼能這樣說話?”
童強道:“人心隔肚皮,你們之間又沒什麼關係,憑什麼他這麼幫你?你老實跟我說,你們以前是不是好過?”
胡豔麗氣的眼淚都出來了,咬着嘴脣怒道:“好,好,你好。”說着轉身就回來,上了中鋪,拿被子蓋住臉哭泣。
王國華倒是睡的挺踏實,要不是列車員來換票,王國華還沒起來。換了車票,車窗外已經完全亮了,再看看對面兩人坐在一起低聲說話,心道這倆看來和好了。
不慌不忙的出去梳洗一番回來,列車已經進站,王國華沒啥行李,就一個包,揹着就走。胡豔麗見狀追上來道:“王國華,對不起啊。”
王國華自然不會跟胡豔麗生氣,那樣反而幫了童強,微微一笑道:“信我就跟着來。”說着沒忘記衝童強冷冷的哼了一聲。王國華在前,胡豔麗拽着童強跟上道:“王國華,他父母要來接站的,不如你留個電話,回頭聯繫吧。”
王國華站住笑道:“不必了,你直接跟我來,上午事情就能定下來。”兩人一臉的疑慮,看來昨夜童強沒少給胡豔麗灌輸一點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