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入夜,顧雲嘵迫不及待拿出木笛吹了吹,站在窗前等着海東青。
誰知道信箋在她手心裡拽出溼汗來,海東青還沒見蹤影。
難不成這次吹的太少,或者海東青離得遠了,所以沒能聽見?
直到顧雲嘵趴在桌上幾乎要睡過去的時候,海東青才姍姍來遲,腿上帶着蕭夕凜的親筆信箋,上面只有寥寥幾個字:‘小心吃食’。
小心吃食?
她頓時後背一寒,捏着信箋不由皺緊眉頭。
海東青在顧雲嘵面前走來走去,見沒能引起她的注意,不高興地揮動翅膀,幾乎要拍到她的臉頰上。
顧雲嘵這纔回過神來,知道奎兒是不高興了,連忙拿出肉乾撕開餵了它一些,又把自己寫下的信箋幫在它的腿上:“勞煩你了,回去小心點。”
海東青揮了揮翅膀,很快就飛走了。
她不敢留下紙條,趕緊丟進火盆裡,盯着它燒成灰燼,這才躺在榻上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顧雲嘵便吩咐柳絮道:“以後去廚房拿吃食,不要拿廚娘留給香荷苑的一份,去拿別的院子的。若是廚娘怪罪起來,就只說我要吃別的,放心找理由,事情都有我擔着。”
柳絮聽得莫名其妙,還是乖乖去廚房了,瞅準疊翠苑裡的燉蛋和雪燕,二話不說就放進適合裡端了回來。
廚娘一回頭就沒了兩樣要緊的,嚇得魂兒都快掉了。
聽說是香荷苑的丫鬟取走的,估計也沒看出是給顧雲妍特意準備的。知道兩姊妹感情不深,爲這事卻不可能鬧起來,到頭來倒黴的還是廚娘。
廚娘心嘆晦氣得很,趕緊讓人把剩下的食材都取出來又做了一份,好歹把青芽給應付過去了。
誰知道第二天柳絮又把鶴歸園的兩碟菜給拿走了,廚娘捶胸跺腳,暗暗琢磨顧家三姑娘難道是故意的,平日自己可是得罪她了?
顧雲嘵可顧及不了廚娘,柳絮換着花樣拿菜,倒也沒人鬧到香荷苑來,她就更加肆無忌憚了。
反正蕭夕凜讓她注意吃食,肯定有緣故,倒不如這樣東拿一樣,西拿一樣,誰也猜不出她第二天拿的是哪個院子的,要動手腳就不容易了。
姬嘉倩聽說後,倒是過來關心了一番:“三丫頭可是有什麼想吃的,只管吩咐廚娘就是。你家丫鬟再去廚房搗亂,廚娘怕是要氣出病來。”
顧雲嘵臉上撲着粉,顯得有些蒼白,蔫蔫的答道:“這幾天也不知道爲何,總是忽然想吃別的。柳絮也是擔心我,這纔去廚房把我喜歡的都胡亂取回來。也是我慣的,倒是給母親添麻煩了。”
姬嘉倩頓時一愣,她是知道女子有了身孕的時候,每天口味都不同,一會想吃酸的,一會想吃甜的,一個未出閣的丫頭會如此倒是不多見。
不過一點吃食而已,廚房又不是拿不出來。取走別的院子一兩碟的東西,再做就是了,沒得叫顧雲嘵吃不下吃不飽。
她又關切地道:“身子可是哪裡不妥當,要讓郎中來瞧瞧嗎?”
“除了吃得不好,其他都沒什麼。最近母親四下忙碌,聽說是有貴客上門來了,如此倒不好讓我掃興的。”
顧雲嘵的體貼叫姬嘉倩鬆了口氣,原本顧老爺要讓她禁足,如今病了,正好不出院子,也省了姬嘉倩爲難。
不然用什麼理由來禁足,因爲蕭夕凜要上門做客,準備給顧雲妍能跟他單獨相處多一會,於是不給顧雲嘵出來打擾?
這理由聽着就叫姬嘉倩臊得慌,她可不是顧老爺,對顧雲妍也沒多少疼愛。
顧老爺要寵着憐着,那是他的事,姬嘉倩卻不是他,莫名其妙要禁足一個沒做錯事的女兒,她可說不出口。
“既然如此,三丫頭就在院子裡好好歇着。想吃什麼就讓廚娘做,不想吃那就讓她繼續做,做到你喜歡爲止。若是看上其他院子的菜式,只管拿走就是,回頭我讓廚娘多做幾份,反正也不差這點銀錢,沒得餓着你了。”
姬嘉倩的打趣,叫顧雲嘵不好意思地笑了:“多謝母親。”
“都是一家人,謝什麼!”姬嘉倩大手一揮,此事就這麼定下了,廚娘聽說後哭笑不得,也只能硬着頭皮多做些菜式,好叫顧雲嘵能挑上一兩碟,總好過去拿其他院子的。
可惜事與願違,顧雲嘵似乎要故意跟廚娘作對一樣,不管廚娘使出渾身解數做了多少壓箱底的好菜,到頭來柳絮只盯着其他院子的取回香荷苑去。
廚娘也沒轍了,只能給別的院子多準備幾份,好讓顧雲嘵這個怪癖能夠滿足得了。
幾天下來相安無事,顧雲嘵稍稍鬆了口氣。
柳絮倒是對偷偷取走其他院子的菜餚十分熱衷,每天就跟小老鼠一樣盯着,有好吃的連忙出手,讓人攔都攔不住。
也是如此,她才發現疊翠苑的吃食比起鶴歸園絲毫不差,甚至更好一些,不由替顧雲嘵打抱不平:“以前奴婢直接去廚房取吃食,也沒留意到,姑娘和二姑娘的待遇真是千差萬別。廚娘也是諂媚巴結之輩,實在太過分了。”
顧雲嘵搖搖頭,並沒有放在心上。顧老爺如此偏心,顧玄奕心心念念也只有顧雲妍這個妹妹,下人都是見風使舵的,誰受寵誰不受寵,那是一眼就能看出來。
把顧雲妍放在顧老爺一樣的待遇,也是人之常情。顧老爺和顧玄奕也是知曉的,誰都沒開口,那就是默許了。
若非有姬嘉倩在,估計顧雲嘵如此無賴地不斷取走其他院子的吃食,廚娘早就發難了,哪裡會像如今這般無奈地把壓箱底的活計都使出來還不計較?
廚娘這些年可沒少跟自己伸手要銀錢,想要吃別的什麼,沒銀錢那是不可能送到香荷苑來的。
顧雲嘵這一招,何曾不是讓廚娘吃些苦頭,出一口惡氣?
她笑笑道:“你個丫頭,只管挑最貴最難做的菜式撿過來,廚娘怕是要跳腳了。”
“那是她活該,誰讓她居然敢怠慢姑娘。”柳絮依舊心下不平,算來算去,顧雲嘵反而成了顧府地位最低,吃食最爲簡陋的。只給廚娘這點教訓,已經算輕的了。
她忽然湊過來,小聲道:“姑娘,我聽燒火丫頭嘀咕,來的貴客居然是蕭太傅。”
顧雲嘵稱病留在院子裡,豈不是錯過了跟蕭夕凜見面的機會?
“傻丫頭,爹擺明是不想讓我出院子,我順水推舟,率先稱病,也是不想讓他尋點莫須有的理由,叫我不自在。”顧雲嘵嘆了口氣,若非看出來了,她又如何會躲在院子裡不敢出去?
率先服軟比較好,不然誰知道顧老爺會尋什麼理由來折騰自己,好成全顧雲妍?
柳絮這才恍然大悟,還說自家姑娘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蕭夕凜要上門的時候稱病:“那豈不是要錯過了,倒是可惜。”
“沒什麼可惜的,這場鴻門宴沒那麼簡單。”她暗忖着,這是顧雲妍最後的機會了,不知道會如何留住蕭夕凜的目光,好如了願?
秋風漸涼,宴席也沒擺在水榭,而是後院的樓閣。
姬嘉倩特意把姬晴柔打發回侯府去,免得壞了顧雲妍的好事,叫顧老爺不痛快。
侯夫人索性把人留下小住幾天,也能手把手教姬晴柔不少規矩和後宅的手段,免得以後再被一個小丫頭給耍得團團轉。
顧老爺對姬嘉倩的舉動十分滿意,沒了姬晴柔,顧雲嘵又乖巧聽話地留在院子裡不出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來之前,鎮國候夫人已經跟蕭夕凜暗地裡提起過姬柯冉可能要求娶顧雲嘵。
自家侄子表情不變,似是渾不在意,只是卻毫不猶豫答應了來顧府做客的事。
鎮國候夫人一時摸不清這個侄子的心思,索性隨他去了。蕭夕凜有見識有手段,比起她這個後宅婦人要厲害多了,輪不到自己來操心。
她這才下了馬車,就聽見後頭一陣馬蹄聲由遠至近,回過頭來,真是巧了,姬柯冉也到顧府來,莫非也是來做客?
見姬嘉倩露出驚訝的神色,顯然是事先不知情的。
姬柯冉翻身下馬向衆人見禮,笑道:“聽說顧三姑娘病了,在下便上門來探望一二。正好剛得了一支百年人蔘,給姑娘家補身子是極好的,便索性親自送過來才能放心。”
鎮國候夫人笑笑,這倒是有幾分意思,姬柯冉的口吻熟稔,彷彿顧三姑娘已經是他的小妻子一樣,事事關心周全。
估計強勢慣了,在安國候府也沒誰敢給他不痛快,於是看上的,就當作是囊中之物了?
姬嘉倩的臉色頗有些不好看,似是埋怨姬柯冉不請自來,也沒事先告訴她一聲,好作準備。
顧老爺更是皺緊眉頭,生怕多了一個姬柯冉,顧雲妍的事會出了變故:“上門便是客,姬公子這邊請。三丫頭在院子裡歇息,不方便見客,這份心意老夫就替三丫頭收下了。”
姬柯冉從善如流地拱拱手道:“是在下唐突了,剛拿到這支人蔘就迫不及待想要送過來,倒是叨擾了顧大人。”
他知道顧家要招待貴客,更是清楚這貴客便是蕭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