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言聽計從
王庭樾神情焦急,欲言又止。
裴將軍對着樑婠作揖:“娘娘大義,請您放心,臣等定竭力救您脫險。”
“多謝裴將軍。”
樑婠淡然一笑,他們向來罵她是蠱惑君心的妖女,相救的承諾到底有幾分真心實在難說,保不齊她真的丟了死了,他們還能鬆口氣。
何況,她也從沒將希望寄託於任何人身上。
在場衆人都靜靜等着皇帝做決定。
自她說完後,高潛目光沉沉盯着她,眼底涌動的暗流蘊着千言萬語,可薄薄的脣緊緊抿着,沉默着一言不發。
樑婠見此,也不看高潛,擡眉望向王庭樾:“還請王將軍爲本宮準備一匹——”
“皇后是置孤於何地?”高潛眯眼笑着冷冷打斷。
樑婠皺眉:“陛下,妾……”
高潛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皇后是不知道嗎,你若是死了,孤又豈能活?”
樑婠的心狠狠一跳,這個瘋子,衆目睽睽之下這麼說,旁人不知他們中蠱真相,只會曲解其意,定是要給她扣上一頂惑主誤國的大帽子。
果然,他話音一落,一片抽氣聲。
裴將軍抱拳跪地,痛心疾首:“陛下,您怎可爲了一人如此不管不顧,這是寒了衆將士的心啊,倘若叫天下人知曉,您豈不是成了,成了……”
高潛微微側過臉,笑了下:“美色誤國的昏君?可若連一人都護不住,這皇帝做的又有何滋味?”
裴將軍臉色大變:“陛下!”
高潛付之一笑:“裴耀,她不僅是大齊的皇后,更是孤的妻子。若今日孤由着刺客將她帶走,大齊的國威在哪兒,孤的顏面又何存……”
裴將軍嘆氣,額頭觸地:“臣懇請陛下速速回塗陽軍中,此處交給臣與王將軍處理。”
高潛視若不聞,繞開他上前兩步對危月道:“放開皇后,孤做你的人質。”
危月瞧着一衆人神色各異,只覺有趣,附在她耳邊低笑:“妖女,是我低估你了。”
樑婠垂眸微嘆,再看高潛:“陛下,江護軍等人可有向您覆命?”
高潛蹙起眉,面色陰沉難看,漠然不語。
樑婠心口作痛,輕輕點頭:“他們果真都死了。”
略一停頓,又問:“陛下以爲刺客爲何要將妾帶至邊境?”
目光相觸一剎,雖未言明,但心中明白幾分。
不探虎穴,安得虎子。與其被動提防,不如劍走偏鋒,去會會這位幕後黑手,反正他們現在已經知道她的蹤跡,裡應外合是最好不過。
樑婠朝他身後看了幾眼,並沒見到錢銘的影子,只好問他:“陛下可有按時服藥?”
高潛一愣,沉着眉眼不回答。
樑婠道:“陛下按時服藥。”
暗淡的眸子一瞬間亮起奇異的光,高潛怔怔看她,不可置信。
“爲……何?”
“這本就是你我之間的恩怨,又何必傷及無辜?”
高潛若是現在死了,朝堂各方勢力定然趁機爭搶皇位,大齊內裡只會更亂,誰還關心前線戰事,一旦塗陽失守,城中將士百姓必遭宇文珂大軍屠戮。
“陛下是忘了那日在含光殿裡,妾對陛下所言?”
高潛默了一會兒,她的意思如何不懂?
樑婠也不再多說,目光堅定:“陛下。”
視線相交,又是沉默。
高潛看着她,澀然一笑,似喜似悲。
他總是沒辦法的。
很久以前他就知道,當真是一點兒沒辦都沒有。
他們之間,她永遠都不會是那個低頭屈服的人。
他還明知不可爲而爲之,親手把命交到她手上……
高潛搖搖頭:“也罷,備馬,放行。”
說完,圍着的士兵自覺從中間讓開一條路,王庭樾更是親自牽了馬走過來,在不遠處停下。
危月挾持着樑婠一點點退着靠近馬匹,他渾身肌肉緊繃,眸光銳利,足尖輕點躍上馬背。
馬蹄飛揚,帶起塵土成霧。
“陛下,臣請命追擊。”王庭樾忙近前,焦急不已。
裴耀道:“請陛下放心,臣會救出皇后娘娘。”
高潛雙眼盯着飛奔而去的馬,沒看他們:“不必,派人暗中跟着便好。”
頂多她死了,他也陪着死。
何況他本也活不了幾日,縱着她又何妨?
畢竟立後那日承諾過,只要她受了禮,往後都由着她。
高潛移開視線,從懷中摸出一個顏色怪異的繡囊,默默轉過身往回走。
這一刻,他忽然有些明白,爲何從一開始就那麼執着於讓她屈服。
王庭樾望一眼絕塵而去影子,再看抿脣沉默的人,幾步追上去:“陛下——”
高潛側過臉看他,莫名笑了下:“王庭樾,這次,孤竟成了你。”
王庭樾不明所以,怔怔站着。
*
馬兒跑得飛快。
樑婠被顛的七葷八素,後背的傷口只怕要裂開了。
她吸着氣,大喊:“能不能歇歇?”
危月回頭看一眼,確實沒有追兵,不禁有些意外,再看身前的人坐立不安,提着她躍下馬。
他揚了揚眉梢:“妖女,你們的皇帝還當真是對你言聽計從。”
樑婠後背的傷口又疼又癢,想撓又不敢撓,沒心情理會他的挖苦諷刺,吸着氣咬牙。
“怎麼?方纔沒趁機要些金銀財寶、討個官職,後悔了?那簡單啊,你把我送回去。”
危月冷哼一聲,目光放肆打量她:“你說說,你到底有何本事?”
樑婠忍着難耐蹲在地上,悶聲悶氣的:“本事可能有一點兒吧,就是不知對你管不管用?”
危月愣了愣,耳根脖頸驀地燒了起來,想說的話莫名堵了回去,恨恨罵了一句:“妖女!”
再瞧過去她低着頭,正脫着鞋子,臉燒得更厲害了,惱道:“你在作甚?!就沒見過你這麼,這麼不知羞的!”
危月背身站着,一顆心咚咚跳不停,提劍的手心汗津津的。
樑婠吸着氣瞪他一眼,腳上幾個水泡全破了,如何都得買雙鞋子換上。
“命都馬上沒了,還顧得上啥叫羞恥?”
她套上鞋襪站起身,徑自爬上馬,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看他:“走吧。”
危月回頭看她:“方纔明明他們可以救下你,你爲何執意要跟我走?”
樑婠稍稍有些驚訝,隨即默了默,淡淡道:“因爲我要去殺了你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