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不諱之變
前線戰事吃緊,宇文珂連勝幾場,周軍勢頭正猛。
不過半個月,周昀便丟失葉陽,之後另外兩路亦不斷有城池失守的消息傳來,就連縱情聲色、耽於享樂的士族權貴也嗅到危險的氣息,連連敗績更是極大挫傷了將士們的士氣。
倘若一再失利,只怕周軍的旗幟要不了多久便會插在晉鄴的城樓上。
縱使有人在朝堂上吵得沸反盈天,仍是喚不醒有些只顧今日不顧明日的裝睡者,勾不起消極應對之人的半點激情。
直到周昀與趙琰聯手於塗陽圍堵宇文珂,不僅將其重傷,還險些將其生擒,才爲齊軍扳回一局。
僅僅一次險勝,便叫晉鄴城中不知天高地厚的士族子弟,好一番吹噓,更是將宇文珂貶低得一文不值。
若非樑婠深悉內情,只怕也要相信宇文珂是個虛有其表的繡花枕頭。
許是後宮也能感受到前線的緊張,竟是超乎尋常的風平浪靜,若非要說從何時變得沉寂,應是廢后在某天夜裡懸樑自盡算起吧。
晌午過後,忽然飄起小雨,方纔還晴明的天空,不過須臾便灰濛濛的。
有宮人撐開傘。
陸晚迎站在傘下,手探出傘外,雨點不大。
她往湖邊一個矮小的身影瞧一眼,偏過頭來嘴邊含笑:“表嫂,你就不怕養虎爲患?”
樑婠搖頭笑笑:“你怕是忘了,那分明是隻狸奴。”
說罷,朝湖邊走,下雨了,也該喚他們回去了。
後頭有淡淡的聲音傳來。
“你難道沒發現表兄的身體愈發不好了?”
沒發現?怎麼可能沒發現?
樑婠回頭隔着雨絲看她:“你也知道主上有舊疾。”
陸晚迎撐着傘走近,只用她二人能聽到的聲音。
“別騙我了,我知道他是中毒,我還知道那毒與姑母有關。”
樑婠心頭一鬆,與她對視一眼,臉上不顯半點:“阿迎,你究竟想怎樣?”
“幫你啊!”
“可我覺得你做皇后,挺好。”
陸晚迎自說自話:“雖然太子是正統,但比起這小狸奴,那纔是只幼虎,用不用我幫你拔了它的牙、斷了它的爪?”
一雙水眸誠意滿滿。
樑婠心生厭煩,作勢就要繞開她。
擦肩之際,有飄飄忽忽的聲音。
“牡丹印在你手裡吧?”
樑婠轉過頭,就見陸晚迎目光炯炯。
她說:“我們做筆交易,我拿後位換你手裡的牡丹印。”
不再遮遮掩掩,很是直截了當。
樑婠停頓一下,皺眉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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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印?
原來她百般接近自己是爲了牡丹印?
可究竟是陸晚迎想要,還是陸勖想要?也或許是太后?
樑婠搖頭,輕輕一嘆:“我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總之你要的東西我沒有。”
“你不信我?”陸晚迎一把抓上她的胳膊,神情急切:“我很有誠意的。”
樑婠拂開她的手。
“不是不信你,我真沒有你說的那個東西。”
“不可能!阿翁死前,與你單獨相處過!他還讓你轉交給姑母一封信,對嗎?”她還是不死心。
樑婠誠實道:“是有一封信,棄軍保帥?可那又如何?”
陸晚迎滿眼焦急:“你並非陸氏的人,那牡丹印留着也沒用,但於我而言不一樣,我可以拿它換一個自由!”
換自由?同誰換?
樑婠眉心微動,正欲開口,卻聽撲通一聲,緊接着響起尖銳的呼救聲,有人落水了。
她心頭一緊,猛然看過去,就見兩個內侍一前一後跳進水裡,再看湘蘭幾個,急得在岸邊又喊又叫。
高昕落水了!
樑婠驚出一身汗,丟下傘,直奔過去。
幸而靠近岸邊水不深,內侍們又反應極快。
有人喊着傳太醫,有人喊着拿毯子。
高昕幼小的身子被兩個內侍託着,渾身溼透,蒼白的臉上脣色發青,咬緊牙關,渾身都在哆嗦。
等不及來人,有內侍直接脫下外衫裹上去。
樑婠一把將高昕接過來,翻個身,頭朝下抱着,用手撬開牙齒,清理過口腔和鼻腔後,又不停拍打他的脊背,直到咳出積水,她才稍稍緩了緩,也分不清身上是汗水還是雨水。
“快傳太醫!”
她避開要上手的內侍,抱起高昕直往含光殿去。
等樑婠抱着高昕回到含光殿,太醫令已在門口等候。
診脈、施針、喂藥……等太醫令再站起身,回頭一瞧,樑婠還穿着潮溼的衣衫。
他恭敬低頭:“二皇子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娘娘無需太過擔心。”
樑婠蹙着眉:“只恐他發熱。”
太醫令輕輕頷首:“娘娘說的是,若是發熱能熬過去便無大礙,倘若……”
話未說完,擡眸對視,樑婠心中明瞭。
她全程在旁邊看着,心裡有數。
太醫令又道:“娘娘放心,臣會守在這兒,娘娘衣衫溼了水,也要當心受寒。”
樑婠又喚湘蘭同太醫令一起守着,叮囑幾句後才放心去換衣服。
不想一出門,撞上陸晚迎。
樑婠沒心情同她再糾纏先前的問題。
“昭儀請回吧,我這裡很亂,暫時顧不上招待你。”
陸晚迎皺眉上下打量她一番,屏退宮人內侍,開口道:“表嫂別誤會,我只是好心提醒你,最好還是別去追究這件事。”
樑婠明白,好端端的,高昕怎會落水?
其實,她一直都在提防了,可又知道防不勝防。
出事,是遲早的。
樑婠淡淡笑了下,語調平靜:“可不管是意外,還是陰謀,他在含光殿出了事,我都免不了責。你當初趁勢將他推出瑤華殿,不就是早知道他會有這麼一天?”
陸晚迎默了默,並沒否認。
樑婠想了想,道:“阿迎,你不必這麼一直試探我。”
陸晚迎微微蹙眉,靜靜端詳她一會兒,很是不解。
“你爲何要救他?你可別忘了,他是曹若宓之子,你害死他的母親,留下他就是禍患無窮,你不怕他長大找你尋仇嗎?何況,他並非表兄血脈,皇室容不下他,不論是姑母還是表兄,是遲早——”
樑婠點點頭,抿了抿嘴角:“你說得對,我也沒想真能保下他。”
陸晚迎搖頭:“那你這是爲何?”
樑婠盯着她認真道:“阿迎,你覺不覺得高昕很像他?”
陸晚迎一怔,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
高昕死的那日,前線傳來消息,周昀行軍中遭遇偷襲,最終重傷不治,已於數日前身亡…… шωш ▲тт κan ▲¢ 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