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雅癟了一下嘴,似乎想笑,可是她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更加惹人憐憫,聲音弱得像輕風:“抱一下我。”
陳俊楠一怔,垂落的雙手十指不由得曲了曲,微擰的眉宇顯示着他的矛盾和糾結,他沒有動,只是無措地望着她。
“不行嗎?”她又落下淚來,那淚就像蠟燭上滴下的油,把陳俊楠的最後一點理智給澆滅了。
剎那間,他的雙眸滑過一絲憐惜,伸出手輕輕地摟住了她,她的身子真嬌小,她身上的香水味真好聞,她太像學生時代的喬婉兒,溫柔恬靜,像一朵嬌豔的惹人憐愛的花朵,陳俊楠的頭靠近了她的頭頂,貪婪地聞了聞那上面沁人心脾的蘋果香味。
他彷彿又回到了許多年前,第一次抱住婉兒的情景,手臂不禁緊了緊。
林雅眼睛一轉,感覺到了他異樣的動作,脣角立刻掠過一絲滿足的笑意,當陳俊楠終於鬆開她時,她大膽地踮起腳,在他的右臉頰上重重地親了一口……
婉兒下樓的時候,索婭已從老太太房裡出來,她看了看女兒,然後問:“今晚住這?”
“不,跟你走。”婉兒沒有遲疑。
“好吧。”索婭沉吟半刻,轉身與曹媽媽說,“妞妞留在這了,讓花合子照顧好她。”
“花合子已帶她上樓洗澡,你放心。”曹媽媽幫她提着包,送她出門。
母女倆走到前院,看到陳天佑站在紫花藤長廊下,燈光打在茂盛的枝葉上,落下的斑駁影子就像一張網罩住了他高大的身子。
明暗交錯,朦朦朧朧,這樣的中年男人顯得落寞而蒼桑。
索婭與女兒互視一眼,然後特意往長廊上過,準備與他告別,陳天佑見她們過來,便把手指間的煙扔到地上,然後用腳踩了,秋風拂來,點點星火飄散到了泛黃的草間,滅了。
“這就走?”他開口,看不清他是不是在微笑。
婉兒望着他,覺得眼前的公公一下子蒼老了許多,她不知道他是不是與邢素素吵了,因爲暗色中,他的眉宇凝得太深刻,就算笑,嘴角的笑紋也顯得太薄弱。
“走了,明天要開董事會,有些事我還得回去做。”索婭很平靜地說完,然後鬆開女兒的手,朝她呶了一下嘴。
婉兒領悟,向前走了幾步,靠在了一根柱子上,眼睛慢慢地轉向了自己二樓的臥室窗口。
裡面的燈依然亮着,不知何時,一扇窗已打開,風掀起了粉紅的窗簾……這
兒曾經是她溫暖的窩,她夢想的幸福安息地,每當望着映在窗戶上的燈光,她的心都會暖融融,可如今,她的心怎麼就暖不了了呢?
後面的母親與公公不知在說着什麼,她沒有心思豎耳細聽,但她卻聽到了忽輕忽重的腳步聲朝這邊走過來,頭一偏,掠過柱子,她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眼睫一斂,婉兒站起了身子,看着這個身影朝自己移過來。
陳俊楠來到婉兒的身邊,幽幽地望着她,半晌,他纔開口說:“今晚留下來吧。”
“不了,我想陪母親說說話。”婉兒拒絕,神態自然素雅。
陳俊楠頓了頓,眸光移向不遠處的索婭,她還在父親說着什麼,聲音很輕,他無法聽清,糾扯地仰起頭,他盯着藤架上一張張已泛黃的樹葉,憂傷地說:“不要離開我好嗎?”
婉兒一滯,凝眸看他,忽見他眼角在一片絨絨的光暈下閃着晶亮,心緒不免有所紊亂,可只是一瞬,她感覺自己的鼻尖又飄浮着那抹香奈兒的香水味,感覺他的臉上又浮現出那紅豔豔的脣印,不由得苦笑一聲:“我沒說過要離開你,只是這兩天我必須陪我母親,你知道我們分別了這麼久,難得見個面。”
陳俊楠轉了頭,他吸吸鼻,爾後回頭看着婉兒,露出了一絲笑容:“好吧,我隨你。”
他轉身欲走,可一個聲音又把他的身子折轉了過來,他看到索婭對他招了一下手,然後聽她說:“你把婉兒帶走吧,我一個人回去。”
“媽?”婉兒不解。
索婭走過來,愛憐地挑起婉兒額前的一縷黑髮別到耳後,清淺地說:“你既然答應跟他去美國,那就住這兒吧。”
“媽,我想陪你。”婉兒抓住她的手。
索婭眉頭一鎖,然後牽起女兒走到一旁,輕輕地對她說:“婉兒,難道你想逃避?如果你是這麼想的,那媽媽真的要勸你別去美國。”
逃得了一天兩天,她逃得了一世嗎?如此不想面對丈夫,爲什麼強扭在一起?
“媽,我不想瞞你,我真的有些無措。”婉兒垂下頭,眼裡的糾結矛盾並沒有逃過索婭明銳的眼睛。
“就因爲妞妞對吧?”
“是。”
索婭嘆了一口氣,這讓她怎麼勸說?世上有多少對父母因感情不和還不得已把自己硬塞在一個屋檐下,只因爲要哺育他們的孩子,爲了不讓孩子受傷。
“對他還有感情嗎?”半晌,索婭問了一
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婉兒搖搖頭,悽然一笑:“要說沒一點感情也是假的,可這個感情現在說起來只能算作親情吧。”
“如果你不能面對他,那以後你們無法在一起生活,所以趁你沒去美國之前,你倆試試吧。”
婉兒擡起頭,若有思索地望着母親,索婭朝她點點頭:“媽媽相信你會越過這道坎,不管怎麼樣的決定,媽媽相信你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人生之路誰沒個坎坷?重要的是你能夠依着自己的心堅強地走下去!婉兒,不要委屈自己,也不要放棄追求,做個樂觀,能勇於面對一切的女子吧。”
“媽,我懂了!”婉兒微微一笑,張開手輕輕地擁抱了下一母親。
索婭是老柳和陳天佑一起送走的,老柳開車,陳天佑作爲主人送索婭到酒店,回來的時候已是晚上十點多。
邢素素因爲今晚讓索婭說了一頓,心裡的鬱結一直無法打開,之前丈夫把她拖出大樓,倆人在房間裡就吵了幾句,後來陳天佑甩手出去了,留下她一個人生悶氣。
陳天佑進房的時候,邢素素還靠在牀頭上,肩上披着一件米色的外套,雙眼似怨似怒地瞪着陳天佑。
陳天佑解了外套,從衣櫃裡拿出睡袍往浴室裡走,關門的時候,聽見邢素素低嚷了一句:“還回來做什麼?你可以陪她聊到天亮嘛。”
冷諷的聲音很刺耳,陳天佑滯住腳步,回頭睇了她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
洗完澡出來,邢素素已不在房間裡了,陳天佑忙披上外套,趿拉着拖鞋去找她,走出屋子,他看到曹管家從後院過來,還沒開口問,曹管家就點了點長廊:“夫人在那兒。”
陳天佑忙走過去,見邢素素靠在一根柱子上,神情呆滯,對他的到來熟視無睹,夜風很大,沁涼的風捎帶着“索索”聲響從耳邊拂過,陳天佑望着她,發覺她的臉是溼漉漉的晶瑩一片。
心底一柔,陳天佑伸出手幫她披好了外套,邢素素垂着眸仍一言不發,此時的她孤寂,失落,隱隱傷感,與以往那種盛氣凌人的貴婦形象判若倆人。
“回去吧,別再這兒受風,你身體也不好。”陳天佑關心地說道。
邢素素抓住衣角,微闔着雙眸,聲音低啞欲泣:“我真的做錯了嗎?”
“唉,事情都過了,你就別再去想。”陳天佑只想安慰她,多年的夫妻,他對她還是很有感情的,這種感情就像一條條絲線纏繞在一起結成的同心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