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逝水葬流年5
穿針引線,換了根紅色的線頭,將紅絲穿過那看上去醜不拉幾的野兔的雙眼,我淡然哂笑:“人這一輩子總該經歷些挫折的,不是嗎?”
女子沉默地坐在一側的軟椅之上,墊子厚實,她爲自己添了一杯茶,聲音悠遠:“是啊,只有撞了南牆,纔可能回頭。”
彼此都心知肚明,我只是笑着放下手中的殘次品,走過去,牽引着她的手:“以前的事都過去了,對於‘陳尚寅’這三個字,你可以將它永遠埋在心底了。”
“那娘娘呢?當今皇上的名諱,可會被您永遠深藏?”
我脣畔勾笑,復又坐回那軟榻之上,金針在手中一轉,指腹便是一點殷紅。在她詫異的目光下,我將染血的手指在那繡布之上輕滑,“不渝”兩字,瞬間呈現。
似火如荼,耀眼灼灼。
可以輕易地勸別人放手,但自己呢?
將那繡布用剪子裁成兩塊,望着那分離的“不”和“渝”,只覺得人生真是頗多諷刺。
當年是誰在醉花蔭下抱着我,在我耳邊低喃,此生不渝?
“你臉上的疤痕要記得及時用藥,這幾日太醫院的人沒爲難你吧?”
譚素心的手伸到那用面紗遮掩的面頰,眼中苦澀:“這張臉,早在我用簪子劃花的時候便沒想過再要它。”破碎的聲音,伴隨着些微的咳嗽,“江太醫不似其他太醫,對娘娘似乎格外衷心,爲了治療素心這破嗓子,花費了不少心思。”
江太醫嘛……
我搖頭,輕閉眼。
“江植,你揭下皇榜治好了母后的病,想要什麼賞賜嗎?”
“下官別無它求,只希望能夠永遠追隨郡主。”
御花園的寒梅依舊,紅色的蕊,在這片萬物蕭條中獨顯風姿。
一隅涼亭,六角飛檐,下巴枕在手臂上,我趴在圍欄上淡看着那結冰的湖面。
“可惜了這魚食。”垂眼那金色的餌料,心頭一聲嘆息。
“娘娘,叫幾個內侍來,將這湖面用石頭砸出幾個洞不就行了?”雲蘭手端糕點果盤,身後跟着沁紫殿的兩個宮婢。宮婢垂眉順目,將東西放置在石桌上,便靜靜地侍立在一側。
想起那盛夏時節所見的錦鯉,在陽光下金黃髮亮,三五成羣,別是一番趣味。我不禁有些消沉:“魚都不見了,破了冰撒了餌,又如何?”
極目遠眺,湖的另一面,兩道天造地設的身影相攜,款款行來。俊顏如濤,薄脣含笑。紅顏傾城,巧笑倩兮。
那一幕,竟微微有些刺眼。
“回宮以來,皇上便不再翻牌子了,日日宿在江貴妃的無雙殿。”聽着早就聽膩味的說辭,我揀了一塊杏脯入口,便頭也不回地離開這角涼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