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李花兒如此,柯掌櫃還以爲看錯了。
沒等他想明白,李花兒已經開口道:“沒有的,我是在想那院子的事情。雖說大體上差不多了,但是細節之處,還要好好思索才行。”
柯掌櫃拋開了之前的事情,不去探究眼前這個越來越古怪的小丫頭的想法。
畢竟,誰還沒個心事不成?
是以,柯掌櫃也正色道:“應當好好思索,你儘管照着你的法子做,那徽地的屋子,都在什麼書裡有?要不要我再去買一些?”
李花兒搖頭笑道:“不用了的,只是那木料的事情,掌櫃的準備到幾何了?”
柯掌櫃忙從懷中掏出了幾張紙。
這本是他準備好了,想要在韓掌櫃那兒用的,豈料還沒拿出來呢,事情就定了。
李花兒心知,笑着接過紙看了看,又指着其上的內容,或增或減,都說給柯掌櫃聽了。
柯掌櫃頻頻點頭記着。
二人說罷此時,在柯掌櫃將紙收起來的時候,李花兒又看向了街上。
哪知這一看,竟然看見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一個是弓腰駝背、布衣粗服,一個昂首挺胸、錦衣玉冠。
就是蔡駝子和陶二老爺。
本來因爲渡口的事情,李花兒就很在意他們,此刻見他們談笑風生地走在一起,更在意了。
她看着那二人,只覺得滿滿的都是陰謀。
柯掌櫃也注意到了她臉色的變化,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你在看那個駝子?”
李花兒聽聞,忙轉頭問道:“掌櫃的知道那人?”
柯掌櫃點頭:“當然知道,州府的蔡駝子嘛。你尋他有事?”
李花兒道:“不是,只是前些日子常去渡口,見過好幾次他的船隊,又是駝背,所以怪惹眼的。”
柯掌櫃頗爲羨慕地說:“他爹可是州府的大船商,富貴得很。”
李花兒聽說,又看了看蔡駝子的背影,搖搖頭:“瞧模樣可不像。”
柯掌櫃道:“那是因爲蔡家如今是他哥哥蔡老六主事,而蔡駝子是庶子,雖然有本事,但也不敢十分露出來,只是押船罷了。”
李花兒聽罷,瞭然點頭。
這就是說,蔡駝子的這個哥哥,是容不得人的。
不過嫡庶之事,本就是上一輩給下一輩留下的債。
前世關家雖然沒有無人納妾,也無庶子庶女,但京城的人,誰人不知嫡庶之間,無論男女,十之八九是處不好的。
嫡出的有了出息,那得寵的庶出就恨不能把人拉進泥裡,纔是出氣;那庶出的有了出息,勢大的嫡出也恨不能把人弄死,纔算心安。
家中壓得住、規矩大的人家,自然好些;可一旦壓不住,多少禍事,都起在這嫡庶二字上了。
比如前世,沈珩有兩個庶出的弟弟,就曾經要害沈家大公子,鬧出了好大一場風波,差點兒把姐姐都牽扯了進去。
李花兒想着舊事,又一陣嘆惋,才問:“那這蔡家的船隊都是做什麼生意的?我看就算是如今不太平的時候,他家生意也不斷呢。”
柯掌櫃的笑答:“他家生意當然不能斷,那可是常給京中送貢品的船隊呢。”
送貢品!
聽見這話,李花兒差點將車窗上的簾子扯下來。
很多的事情,到了此處,也就有了答案。
就算不是此時,平日裡,清水河上檢查的關卡,可也不少。
私吞軍餉的人能控制了整個平水州,可過了清遠縣的關隘,就不是平水州的地界了。
而那清水河水運與京城運河水運交界的地方,連御南省道都出了。
那想要把這些私吞的銀子一路運出去,還不被人發現,什麼最好?
自然是那就算查,也沒人敢細查的貢品船。
念頭雖多,但在李花兒腦海中,也不過是一瞬之間。
她打了個哆嗦。
難怪這些人能如此大膽,難怪太子和沈珩查了半天,也沒有查出個頭緒來。
因爲這頭緒,着實太大了。
而現在,不管這些人打的是什麼主意,李大都是最危險的人。
偏偏就在這時候,李花兒又看見一個人,跟着蔡駝子和陶二老爺去的方向走着,一徑就進了一個叫臨客居的酒樓。
正是李大手下的校尉,方山。
李花兒心中更焦急,果斷對柯掌櫃道:“掌櫃的,我還有些事情,今天就先不去工房了。”
柯掌櫃從沒見她這麼着急,不由也跟着急了起來。
“因爲蔡駝子嗎?出了什麼事情?”他問。
李花兒搖頭:“掌櫃的先莫要問了,方纔看見了誰,您也千萬莫要說,只准備着起樓的事情就好。”
說罷,李花兒再不多言,而是掀車簾讓齊夥計勒停馬車,匆匆離去。
只留柯掌櫃和齊夥計在車上,各種摸不着頭腦。
……
李花兒本想着也進那臨客居,又心知自己身上的紅衣惹眼。
陶二老爺是見過她的。
是以,她就近尋了個成衣鋪子,買了件粗布衣換上,又將頭上的花兒摘下,只打扮了個普通村女的模樣,這才也進了臨客居。
臨客居不甚大,卻也不小,內有兩層,二層是雅間。
如今過了飯點兒,店內客少,一樓大堂中,並沒有陶二老爺和蔡駝子,是以李花兒便問那小二要雅間。
店小二卻有些看輕人,只斜着眼問:“客官,這雅間可是貴些。”
李花兒沒時間同他廢話,立刻遞了一錢銀子過去。
那店小二立刻換了臉色,滿面春風地引着她上二樓,去雅間了。
李花兒上了二樓,那雅間也不過只佔了兩個,從門口放着的鞋子就知道,誰在哪間了。
李花兒也進了一間屋子,點了兩樣小菜,一碗粥並一壺茶,開始偷聽。
隔壁屋子,陶二老爺和蔡駝子,正推杯換盞,嚷嚷地熱火朝天,不過說的話卻多沒有什麼價值。
不過是州府之處的哪戶富貴人家新納了個如花似玉的小妾;別處縣城的誰家新養了個大胖小子;不知哪裡的商賈做了大買賣。
李花兒一壺茶水喝了大半,只聽得這些,未免有些浮躁了。
就在此時,只聽見旁邊的陶二老爺呷了一口酒,砸着嘴道:“老蔡,你倒是說說,這南邊的仗,什麼時候能打完?”
李花兒心中爲之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