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去找童謠替我辦理護照。上次的事情之後我一直羞於和她見面,而現在我也依然害怕去見到她。
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自己那天爲什麼會有那麼大的膽量,竟然會在那樣的地方,那樣的情況下去侵犯於她。也許是我的內心裡面一直對她有着一種不捨。
其實我自己還是知道的,那就是在我的心裡,如今真正喜歡的人就只有她了。或許在現在的我的心裡,她纔是唯一可以做我妻子的女人。是的,是這樣的,因爲我曾經不止一次地對自己假設過:假如有一天我真的能夠與她結爲夫妻的話,我什麼事情都願意爲她而改變。
可惜的是,她心裡的那個人卻並不是我。
所以,我現在更加地覺得悲哀,因爲我真切地感受到了世事弄人的殘酷。我是那麼的希望能夠追求到真情,但是我的真情卻距離自己是那麼的遙遠,而且還是那麼的不可企及。而我偏偏不想要的有些東西,比如頹廢、濫情,它們卻偏偏一次次地主動找到我的身上來,讓我無法躲避,無法逃避,只能使得自己一次次地頹廢下去。
我知道,或許在我前面不遠的地方就是萬丈深淵,但是如今的我卻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不去繼續朝那裡奔赴。
唯有嘆息,唯有無奈。
我叫來了單位新的辦公室主任孟知人,我讓她儘快去幫我辦好去奧地利的護照。
雖然這是私事,但是對於我這樣的一把手來講,已經無法分清楚公事和私事了。而且我也想借機考察一下她的工作能力。
她的話不是很多,不過態度不錯。我吩咐了她之後,她連聲答應着,隨後找我要了相關的證件。最後還對我說道:“馮主任,最後的時候必須你親自去公安機關簽字。”
我當然知道這個程序。
她離開後我發現距離下班的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現在我有些後悔在今天晚上安排晚宴的事情了。其實說到底那也是我當時一時間衝動的結果。
我去將辦公室的門反鎖上,然後就躺倒在沙發上休息。中午的時候與阮婕的激情消耗了我太多的體力,現在才讓我感到更加的疲憊不堪。
我做夢了——
在我的夢裡出現了一個大約七、八歲左右大小的男孩,他黑瘦得不像是黃種人的模樣。他站在一處寺廟的樓頂,樓頂四周都是荷槍實彈的身材威猛的外國士兵,冰冷的頭盔下是他們冷漠的臉。他們站在寺廟的樓頂的四周警戒着,似乎是在防止有人侵入。
那孩子的臉黑瘦得厲害,但是我似乎可以從他的臉上找到陳圓的一些影子。那孩子身穿白色長袍,滿臉虔誠地在那寺廟的頂上做着某種宗教儀式——他在地上擺放了一隻小象牙塔,然後在那小象牙塔的前面放下了一些貢品,然後跪下磕頭。
隨後,他拿出一頁像是經文一樣的東西,當他將那頁經文樣的東西放在地上之後,他用一顆細針刺穿了自己的手指,隨後夢中的我就看見他手指上的鮮血一滴滴掉落在了那經文樣的東西上面。
而就在那一瞬間,我發現他四周的那些士兵竟然憑空消失了。而我,卻驟然地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可是,他卻似乎看不見我,因爲我明顯地感覺到他是在把我視爲空氣一樣。他站了起來,仰頭、朝天空中伸出了他細小的雙臂,他在質問上蒼:“幾年了,這麼多次了,爲什麼我還不能飛昇?!”
我頓時愕然,禁不住就問他道:“你,你在幹什麼?”
他看見我了,因爲他正在側身朝我看來,“你是誰?你到這裡來幹什麼?”
我不能確定他究竟是不是我的兒子,我說:“我叫馮笑。你聽說過我的名字嗎?”
他看着我,眼神怪怪的,“你怎麼也叫馮笑?我纔是馮笑!”
夢中的我在這一刻驟然地明白了:他原來是小時候的我自己!如今的我和小時候的我竟然同時處在一個時空裡面!
這一刻,一種異常令人奇異的感覺頓時就涌上了我的心頭,我即刻朝他走了過去,然後蹲下去仔細地看着她:這是小時候的我嗎?那時候的我怎麼可能是這樣的?
而就在這時候,前面那些驟然消失了的士兵忽然就出現在了距離我們前面不遠處,他們在朝着我們射擊!我能夠清晰地看到從他們槍口處射出來的子彈所產生的如流星飛過一般的軌跡。
我頓時駭然,一下子就從夢中醒來。
那孩子......他怎麼可能是小時候的我自己?他分明就是我的兒子啊!在我的夢中,他是那麼渴望我去拯救於他。而我在夢中告訴我自己:他是你的骨血,你和自己的孩子是一體的!
此刻,我覺得自己的心裡好難受,因爲我明白了自己潛意識深處的擔憂——我能夠救出自己的孩子來嗎?
救?我爲什麼會想到這個字眼?爲什麼不是“帶”或者是其它的字?
這一覺差不多睡了近一個小時。門外邊早已經響起了敲門聲,還有老主任叫我的聲音。我估計剛纔自己夢中傳來的槍聲就是這敲門聲傳到我夢中的結果。
我即刻去打開了辦公室的門。
老主任進來了,“幹嘛鎖門?不舒服?”
我點頭,“嗯。有些不大舒服。可能是最近太累了。還有就是前段時間喝多了酒。”
老主任關心地看着我,“那你今天晚上少喝點吧。中午吃飯的時候我就發現你臉色不大好。我的駕駛員今天家裡有急事,我坐你的車一起去吃飯。”
我朝他笑,“那我們走吧。不過今天晚上無論如何是要喝酒的,因爲我高興,而且也是必須。”
他說:“倒也是。”
其實我剛纔在心裡還是有些擔心的,畢竟自己今天中午和阮婕在那裡做了那樣的事情。而剛纔老主任忽然來敲我辦公室的門,這就讓我頓時有些心驚膽顫了。
不過從此時的情況來看,我的那種擔憂似乎有些多餘。我知道,如果那件事情真的有什麼風吹草動的話,老主任肯定會來提醒我或者批評我的。因爲如今我們之間的關係已經到了非常不一般的程度了。
我們單位有十幾個處級幹部,今天辦公室在南苑酒樓安排了兩桌。其實對於今天晚宴來講我當時的想法並不僅僅是爲了班子成員的迎送,我還想通過今天晚上進一步觀察一下單位裡面所有處級幹部真實面貌。我的想法很簡單:他們對待離開了我們單位的商壟行的態度或許可以說明有些問題,還有就是他們在酒後的表現。酒後吐真言,酒後現本質,我完全相信這樣的說法。
當然,商壟行現在是省委組織部掌握着實際權力的處長了,他們或許不會對她有什麼怠慢的舉動,但是我相信在今天這樣的氣氛下大家都會放開喝酒的。
不過,在今天喝酒的問題上我必須帶頭纔可以。營造氣氛也是一把手的事情,這樣的場合也可以算作是我們工作的一部分,或者說是延續。
我叫的酒是茅臺。一是因爲老主任喜歡喝這東西,二是這裡的茅臺比較真。何況最近我問了單位的財務處,他們告訴我說單位的賬上錢很多。
對於像我們這樣的單位來講,無論是從國家撥款方面還是我們自己創收上得到的錢都是非常充裕的,我們自己創收的部分可以用於職工的福利,但是國家撥款部分卻不能隨便發給職工。這部分錢只能通過合理的方式用於單位辦公費用的開支。而作爲省裡面的監察、審計部門來講,他們主要要審計的也只是這部分資金的使用情況。
現在的問題是,我們單位國家撥款這部分的錢都還有很多。那些錢倒不是我到了這裡後節約下來的,而是老主任在位的時候多年積存下來的結果。其實這部分錢究竟有多少,這件事情就連省教委的領導都不知道,因爲我們沒有必要把這樣的事情拿去向他們彙報,他們也沒有權力來過多地過問於我們。我們是受到雙重領導的部門,其實說到底就是兩不管,相當於獨立王國。
我也是在最近才知道了這些真實情況的,因爲我到了這個單位後心裡一直沒有底。想到何省長從我們這裡調錢,省教委也試圖向我們伸手,所以我必須儘快搞清楚自己單位的家底到底有多少錢。
當時,財務處長告訴我賬面上的那個數目後我頓時嚇了一跳:他告訴我說我們賬上歷年來存下的財政撥款部分的餘額竟然有三千多萬!
我當然不會當面去對老主任表示感謝什麼的了,不過我覺得從今往後多給他提供真茅臺喝還是完全應該的,畢竟這些錢的絕大部分是他留下來的,不管是他當時不知道該怎麼花出去還是不敢花出去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