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面來風閣中,林仲謨的嘴巴張的有蛤蟆那麼大。
老六看他一臉震驚,拍了拍額頭道:“哦對了,你是清官,想栽贓都無能爲力。”‘
說着吩咐鄧鐸道:“回頭讓市舶司馬上準備十萬貫寶鈔送過來,要新票。”
“十萬貫……”林仲謨下巴掉在地上,他一省藩庫裡,眼下都沒這麼多錢。
“沒事,這錢本來就是準備孝敬我家老頭子的。”老六卻笑道:“當成贓款送上去,他花着更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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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仲謨簡直要簡直了,半晌才憋出一句:“殿下還真是孝子。”
“唉,說起來都是淚。攤上這麼個老子,有什麼辦法?”老六嘆氣道。現在整個紫禁城都是他出錢養,老賊是一文錢都不出了。
林仲謨不敢評論皇上,趕忙回到正題,還是忍不住問道:“只是殿下,我們這不是在栽贓嗎?”
“這不叫栽贓。”老六卻搖搖手指道:“你要知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壞人做了壞事,他每天都在琢磨,該怎麼逃避打擊。何況還是一羣幹了半輩子刑名的老壞蛋。”
“他們都已經把官面上收拾的這麼幹淨,所以很可能從家裡也搜不出證據來。剛纔就說過,我們不能在對方擅長的領域跟他們周旋,要揚長避短,才能對付這種專業壞蛋!”朱楨接着沉聲道:
“我們的長處是什麼?”
“是殿下。”林仲謨答道:“有殿下在,他們只能老實等着收拾。”
“所以要利用這一點,好好收拾他們!”朱楨拍了拍他的肩膀,給林仲謨打氣道:“壞人不怕好人,怕的是好人也不擇手段。你只要把徐本雅抓起來,他們自然就慌了。只要他們一慌,就會露出破綻來,伱也就有辦法破局了!”
“是。”林仲謨心情沉重的應聲告退。
卻聽老六哈哈大笑道:“本王逗你玩的。其實是昨天晚上,徐本雅的家人偷偷轉移財產時,被我的人逮了個正着,現在不過是物歸原主罷了。”
“啊?”林仲謨的下巴再次掉在地上,哭笑不得道:“殿下還真愛捉弄人。”
“本王就是看看你,願不願意爲了抓壞人髒了手。”老六淡淡一笑道:“有潔癖的人用不得的。”
“下官都已經做好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準備了。”林仲謨苦笑道。
“嗯,知道你有這個覺悟本王就放心了。”朱楨笑着擺擺手:“去吧。”
“是。”林仲謨再次躬身告退,這次腳步輕盈了許多。
待他一走,鄧鐸請示道:“殿下,還去取鈔嗎?”
“廢話,一個個都在養腚,昨晚誰出去來着?”老六沒好氣的摘下腰間玉佩。“本王可以不擇手段,但我不希望自己手下人沒底線,懂嗎?”
“明白了。”鄧鐸撓撓頭,心說也是,胡顯帶着大部隊還得過些天才到,他們眼下就這點人,保護殿下還不夠,哪有能力再去幹別的。
他知道殿下也是在提醒自己,趕緊接過玉佩,去市舶司取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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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林仲謨便持殿下手諭,親自帶隊搜查了徐本雅府上。
不出老六所料,徐本雅已經提前轉移了財產,家裡所有值錢的家當不超過二十兩。
看着牆上臨時掛上去的廉價字畫,房間裡那些還帶着污漬的舊傢俱,林仲謨也是服氣的。
這幫人湮滅罪證的手段確實是專業的,可惜魔高一丈,楚王殿下高一丈八,遇上這個老六徐臬臺算是倒了血黴了。所以再次被訊問時,徐本雅一點不慌,直到林仲謨告訴他,從他家裡搜出來整整十萬貫寶鈔,徐本雅這才驚呆了。
“十,十萬貫?”徐本雅目瞪口呆道:“下官可沒這麼多錢,絕對不是我的!”
“你當然不會承認了,十萬貫足夠把你扒皮一千兩百五十次了!”林仲謨冷聲道:“難道是本官給你栽贓的不成?我就是把藩庫裡的錢都塞到你家裡都不夠。”
“不是你,是別人……”徐本雅當然知道不是林仲謨乾的,這樣的手筆也只有那位楚王殿下能拿得出來。
而且對方擺明了就是讓自己知道,是對方在栽贓自己。這是對他毀滅證據,試圖逃避打擊的無聲嘲諷。
就是要告訴他,你怎麼折騰都沒用的,本王想怎麼弄你就怎麼弄你!
徐本雅在面對平頭百姓時,也偶爾會這樣誅心,就是要讓對方感到絕望,放棄任何抵抗。
沒想到今天輪到自己品嚐被誅心的滋味了……
“來人吶,扒了他的官衣,撤掉他的座位,讓他跪着回話!”林仲謨重重一拍驚堂木。
如狼似虎的官差便上前,摘了徐本雅的烏紗,脫了他的官衣,把座位一撤,將他按在地上。
堂堂一省臬臺,登時就成了氣勢全無的老百姓。
“徐本雅,你要是不承認的話,那本官只能用刑了!”林仲謨斷喝一聲道:“但願你跟道知縣的骨頭一樣硬!”
徐本雅頹然長嘆道:“唉,報應啊……”
老刑名就有這點好處,一看到官差拿上來夾棍,拶子等常用刑具,不用親身試也知道這些玩意夾在身上是什麼滋味。
“不用那麼麻煩。”徐本雅苦笑一聲道:“我承認,都是我乾的,是我故意要整死道知縣的。”
“你爲什麼要整死他?他跟你有什麼矛盾?”林仲謨沉聲問道。
“他罵過我。”徐本雅悶聲道:“番禺縣有個案子被按察司駁回,他找我說理,後來惱了,竟罵我是狗腿子。”
“誰的狗腿子?”林仲謨追問道。
“那些大戶的。”徐本雅嘆氣道:“反正誰給我錢,我替誰說話,但他不能這麼罵我。罵我我逮到機會就要收拾他。”
“你是怎麼陷害他的?”林仲謨又問道。
“我覺得他姓道,又是北平人氏,八成就是蒙古崽子。”徐本雅便答道:“廣西蒙古殘部的首領也姓道,就覺得他們是一家子,便琢磨着怎麼給他造個謠,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這時就看到了捷報說廣西的蒙古殘部已被肅清,俘虜若干。我便暗中派人去廣西都司大牢,許諾幾個蒙古俘虜只要攀咬道同和道原的關係,就設法把他們放了。”
“後頭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徐本雅說完閉上眼道:“總之都是我一個人乾的,跟別人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