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不亮,兩軍便早早埋鍋做飯,讓將士們飽餐一頓。
清晨時分,麓川軍的十里聯營徹底喧騰起來。各處營門次第打開,各支參戰部隊開往南澗河右岸的決戰場地。
當然,再大的戰場也沒法一次性投入三十萬兵力,而且麓川軍也沒那麼多戰兵。
所以,跟隨思倫發上陣的,是包括他的直屬近衛軍在內的五萬錫剌兵,以及來自天竺、緬甸、暹羅等佔領區的五萬僕從兵。
其餘二十萬輔兵倒也不只是搖旗吶喊、擡擡傷員送送飯那麼簡單,一旦正兵出現傷亡,他們隨時都要補上,以保證兵力始終充足。
不過十萬大軍的聲勢也已經超級驚人了,他們在各自軍官的率領下,仿若席捲大地的黑潮一般,烏泱烏泱的涌入戰場。
足足用了一個時辰,十萬大軍才各就各位。還是按照他們最習慣的陣型,分爲前後兩陣,前陣負責突擊,以戰象羣居中。兩側步騎交雜,其中步兵盡是標槍手,負責爲戰象和騎兵提供遠程掩護。
後陣便是數量龐大,穿着各異的各族聯合部隊了,他們的任務是跟在突擊部隊後頭,對付被衝的七零八碎的敵軍,徹底鎖定勝果。
思倫發騎在一頭全身金光閃閃,連大長牙都是金色的戰象上,在近衛騎兵的簇擁下,沿着長長的軍陣視察自己龐大的軍隊,所過之處山呼海嘯。士兵們望塵拜舞,齊聲高呼:
“龍神保佑,大王萬歲!”
思侖發端坐在金色寶座上,二月底的暖風吹拂着他嚴肅的臉龐,看到這種衆星捧月的景象,叫人很難不生出無限豪情——
這是本王無敵天下的大軍啊!問世間誰是敵手?!
他便用手中的王杖,輕輕磕了磕腳下的地板,象奴馬上操縱戰象停下。四根比柱子還粗的象腿穩穩立住,思倫發緩緩站起身來,向他的將士發表戰前訓話:
“四十年前,我們的父祖輩就在這片土地上,擊敗不可一世的元軍,締造了一個強雄不可一世的麓川國!而今,輪到我們這代人到這片土地上,迎戰不可一世的明軍了!此戰勝出,麓川國將延續輝煌,並更加強盛,未來很可能拿下雲南全境,皇圖霸業,指日可待!”
“到那時,我將帶你們搬到大理去、搬到昆明去,把漢人強佔的土地,全都分給你們做采邑,讓你們過上做夢都不敢想的好日子!你們說,好不好啊?!”
“好!”麓川軍激動的大叫起來,一個個摩拳擦掌,激動的熱血沸騰。
“但此戰若是輸了,就是個國破家亡的局面,本王只能以身殉國,你們也就變成任漢人宰割的亡國奴了。到那時,不僅你們要變成漢人的奴隸,你們的女人、你們的田地財產,也全都要被漢人強佔了!就像他們這幾年在雲南做的那樣。伱們答不答應?!”
“不答應!”怒吼聲比剛纔還要響亮好多。
“那我們該怎麼辦?!”思侖發用盡全力吼道。
“殺敵,殺敵,殺敵!”麓川軍將士也用盡全力嘶吼,聲震山谷、直入雲霄。連地面似乎都微微發顫。
~~
其實那地面的顫動,來自於明軍的三萬騎兵。
那邊思侖發都做完戰前動員了,明軍這纔剛剛出陣。
三萬騎兵分作三路,在距離麓川大軍兩百丈外列隊。其中左路軍由宣德侯金朝興率領,右路軍由平涼侯費聚率領。中路軍由沐英親自率領。
與麓川軍不同的是,明軍雖然都是騎兵,但依然陣列森嚴,行進中亦保持嚴整的隊形。官兵皆緘口不言,軍中只有戰馬此起彼伏的響鼻聲,和翻盞般的馬蹄聲,安靜的令人窒息。
只是那從骨子裡透出的肅殺之氣,是怎麼也隱藏不住的!
來到陣前時,沐英也同樣對他的將士進行了動員。他威嚴的目光緩緩掃過衆將,待千軍萬馬都望向他一人時,才用丹田之氣,將自己的聲音送到每一名將士的耳中:
“今深入寇境,與之相持,勝則必生,敗則必死,吾輩受主上深恩,報德成功正在今日,吾與若等約,有功者必賞,退衄者必斬!”
沐英的動員簡短有力,但對於這支已經全是老兵的成熟明軍,這已經足夠了。
因爲他們是一支百戰百勝的無敵之師。他們曾追隨皇上統一天下,曾跟着大將軍的鐵騎北伐草原,曾跟寧河王遠征西北,曾隨王爺橫掃雲南!
無數縱橫天下的豪傑,被他們打得落花流水,不是死了降了,就是惶惶逃竄如喪家之犬。區區南荒小強,有何可懼?!
“常勝!”將士們一齊爆發出一聲短促的怒吼。
待將士們齊聲應下後,沐英又語氣輕鬆的高聲問道:
“弟兄們,這樣的陣勢還是第一次見吧?”
官兵們沉默的點點頭,他們主要是沒見過大象,而且是武裝到牙齒的戰象。這麼一大羣房子大小的巨獸,光站在那裡就壓迫感十足,一旦衝起來更是血肉之軀無法阻擋的。
這時,對面的麓川軍,敲響了上百面象腳鼓,兩百餘頭戰象也一齊伸長了脖子齊鳴,聲音雄渾且高亢,端的是氣勢十足!
看到麓川軍把大象訓練的這麼聽指揮,明軍將士還是難免有些怵頭。就憑他們的血肉之軀,能擋得住這些龐大的怪物麼?
西平侯卻語氣輕鬆道:
“敵人所倚仗的,不過是戰象爾,看本將爲汝等破之!”
說完他也命明軍擊鼓,赤裸着上身的鼓手,敲響了牛皮大鼓,與敵軍的鼓聲針鋒相對。
就在雙方交織的鼓聲中,麓川軍催動戰象開始前進了。兩百頭戰象一齊邁着沉重的步伐殺嚮明軍陣前,每一步都端的是地動山搖。那鋪天蓋地而來的壓迫感,端的是令人窒息!
思倫發滿意的看着自己花費重金豢養的象羣。之前不知道多少次,很多敵人看到戰象發起衝鋒,就嚇的丟盔卸甲,落荒而逃。
但明軍卻依然保持着嚴整的陣型,沒有絲毫動搖的跡象,讓他有些失望。
“那就等着被踐踏成泥吧!”思倫發咬牙切齒道。